月光下,道简双手背在脑海,缓缓走在清凉的夜风中,他回忆城中的一幕幕,发现没有看到一个青尉的身影。
“看来偏远的城中没有青尉驻扎,多半原因是人数不够。”
道简回想起假扮瘸子,随老头经过的几个城市,青尉的身影,他只在大城中见过一次后,便再也没见过,其中的那几位高手,道简更是连人影都没看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接下来的路,恐怕小城也不好待。道简皱眉沉思,想起救老头的举动,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悔。
可那老头虽然对自己动不动就又打又骂,可在吃上面,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自己这一次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夺回他的驴肉钱,也算仁至义尽了。
“老头,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我可管不了你喽,以后可要小心点啊。”
道简在心中默默为老头诵经,脚步却越来越快。
仅靠这双脚返回都城,恐怕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变数不少,若想平安到达,必须小心谨慎。
果然,不出道简所料,小城斩杀士卒抢钱一事,没过几日就传到青尉耳中,只不过,抢钱这件事,被青尉们推测为道简需要逃命的资金,并没有累及老头。
毕竟,跟在老头身边的是个瘸子,而且那老头已早早出城。
而道简北上之路,却很是顺利,青尉数不足,还要分派到各个城池中,就连小的镇子,都要驻守数日,如此大海捞针的寻人,根本不可能发现道简。
而道简更是昼伏夜出,在乡间日行百里,一路游玩养伤,不急不慢地走着。
这期间,他忍不住好奇心,将贴身藏的锦盒打开,其上的内容,让他震惊,这才明白单良为何一心想要从半梦那里得到。
“没想到半梦姑娘身世这么凄惨,若知道这些,当初真不该故意甩脸色。”
道简将半梦亲笔所写的一封满是隽秀字迹的信纸折叠好,小心放在锦盒内。清凉的午后,农家的屋顶上,道简躺在温暖的草顶上,闭目休息。
一声叹息后,眼前浮现出半梦那动人的身姿,满是诱惑与春情,让他过目难忘。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甩在自己脸上,道简暗骂自己几句无耻后,顶着火辣辣的脸颊沉沉睡去。
几声拍马喝驾从农屋旁的土路呼啸而过,道简掀开遮阳的草帽,眯眼看去,正是几名青尉逐渐变小的身影。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面带蔑笑地道简此刻就在不远的屋顶休息。
“呼,”一口浊气呼出,道简重新遮住阳光,沉沉睡去,轻轻的呼噜声从他的鼻中发出。
啪的又一巴掌扇在脸上,道简红着脸坐起,甩甩脑袋,暗骂自己一句不是东西后,翻身跳下草屋,趁农忙晚归的农夫还没回来前,继续北上。
通过半梦的信,道简得知了她的身世,原来是罪臣之女,同单家党争失败后,被充入教坊司。
凭借出众的相貌还有才艺,这才脱颖而出,名扬整个都城,后被皇帝知晓,念祖上交情,暗中下旨赦免。
虽然没了贱籍,可风尘之姿早已无法洗去,后被太子看中,这才得以过上几年安稳日子。
可成也太子,败也太子,自己的身世被发现,暗中得了皇帝的一旨诏书,待将来新君继位,拿单府开刀,巩固皇威。
可谁曾想,单家天才之子单良,运筹帷幄,远胜其父,小小年纪,就已暗中培养势力,竟然一举夺权。
在夜色中前行的道简回想锦盒中的旨意内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这遗旨在他手中如同鸡肋,交都不知谁人敢收。
一声无奈叹息,道简伸伸懒腰,惋惜半梦的身世同时,也为前行的复仇之路生出一丝无力之感。
独自一人,到底该如何做,他心中没有头绪,距离都城越来越近,可道简也越来越迷茫。
城中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清楚,可又不敢细想。
一处酒家内,道简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一盘芸豆加一壶小酒,两斤牛肉大口吃着。
土道上扬起的飞尘,正是刚刚经过的数名青尉留下,留有胡须的道简,神情有些疲惫,一个月的徒步前行,此刻已经距离都城不足五百里。
“再有三日就能进城,可是该用什么方法进去。”
道简抿完一盅清酒,低头沉思,忽然一辆华丽马车停在酒家门外,衣着华丽的侍女掀帘下车,走入店内,要了两份小菜。
虽然面貌陌生,可是道简一眼就认出这是单府内丫鬟穿的衣裙。
带上草帽,道简低头吃饭,能够在这里遇到单府的人,马车旁并未见到任何护卫,此地距离都城较远,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恐怕救都来不及。
帘子再次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马车,是一名同样遮面的女子,衣着华丽,此刻正在车旁伸腰,缓解酸痛。
“是她。”
道简虽然没有看清女子的容貌,可他绝对不会认错,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慕澜。
慕澜俏皮地踢开脚边的石子,毫不在意酒家内投来的热烈目光,可在手提荷叶包好两份小菜的侍女训斥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回马车。
似乎心有所觉,慕澜在进入车厢前,透过帷帽间的缝隙,看向道简所在的酒桌。
草帽下是浓密且肮脏的胡须,整个酒家内,只有这一个人没有抬眼看她,大口的咀嚼露出几分狼狈,可胡须那熟悉的形状还是让慕澜心中荡起几圈波澜。
这颓然的样貌,与乱葬岗外的一位伤心浪子一样,潦倒落魄,却带有倔强。
慕澜在侍女的催促下,赶忙进入车厢,随着马车缓缓驶离,酒家内全是关于慕澜容貌的谈论。
“小二,结账。”
道简擦掉胡须上的酒渍,在小二的恭送下,离开酒家,沿一条小路继续北上。
三日后,在都城外五里的地方,道简坐在一处池塘边观察城门的动向。
草帽过于显眼,早已被道简换掉,此刻他抱着头巾,坐在一群待活的农夫中间。
“喂,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一位白胖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道简身旁附近,指了指除道简外的几人,他本想叫上道简,可看到那一身壮士的身板后,猜想此人工钱定会要得不少,于是隔了过去。
道简身旁的农夫纷纷起身,拍掉泥土后,跟在中年人身后,去一旁商量价钱。
道简察觉到此处就剩他一人,有些过于显眼,于是抽抽鼻子,站起身,往池塘边走去。
“喂,你,对,包头巾的小子,过来。”
道简闻声,四下张望,发现一位中年妇人正指向自己。
“对,赶紧过来。”
道简点点头,束手小跑而去,学着其他农夫的模样,赶忙哈腰行礼。
“小子挺壮实的,跟我走吧,有份不错的活给你。”
道简不住鞠躬致谢,跟在妇人身后向都城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