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掌门,是弟子一时冲动,气昏了头脑,或许弟子的确错怪了周苍,可当时真没有多想。”
“好了!不必再说了,全是狡辩,简直是一派胡言,周苍行事果断,观武德便知其心性,若无人作保,我左谷可为担保,将二人请回后,此事我亲自主持,还二位姑娘和宗内女弟子们一个公道,左峻接令,现限你一个时辰内追回道简和周苍,否则,不准回山!”
左谷说完,怒哼一声,直接向后殿走去,殿内灯架上的烛火似乎被狂风吹过,有些瞬间熄灭,有些迎风摇曳,随后缓缓恢复燃烧。
左峻叩首接令,直接起身,看向一旁的二女一眼,随后冲出大殿,向山下奔去。
殿内外依旧跪着的宗内弟子们,见掌门离去,左峻下山,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后,各自起身,悻悻离开。
毕浮,劳虹走到馨凝面前,同情地看着双眼无神的师姐,此刻如被狂风欺过的娇花,凄美中透着哀伤。
“我果然是错怪了周苍,还伤了道简师弟的心,我为什么不信他。”
馨凝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她依然靠在玉澜怀中,浑身好似脱力一般,她听出左谷话中的一丝,其实她已经认识到为何当时对周苍如此刻薄。
她讨厌这个赢过自己的野小子,而且是一招不敌。
她讨厌只为外人,而不顾及她面子的道简,她认为那是不忠,是背叛。
而想到此处,她更加讨厌自己,因为她自负,她总认为自己高别人一等,绝世独立的存在,她是所有弟子心目中的仙子,她更爱自己的容貌,她就是唯一,她不容任何人的质疑,不容任何人对她说不。
她细想左谷的话,心脏突然一阵急跳,慌忙坐起身,挣脱玉澜的怀抱。此刻她有些忐忑,若是一会儿见到道简和周苍,该说什么,她焦虑的咬着指甲,在几人面前来回踱步。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似羞愧,似懊恼,心中整理着想出的每一句话。
毕浮和劳虹流露出欣慰的目光,他们看向玉澜,没有打扰此刻的馨凝,毕竟现在,馨震将他们都交给了馨凝,所以他们不会去打扰馨凝的决断。
夜已深,殿外黑漆漆难见五指,馨凝始终不见道简的身影,她终因疲惫,再次靠在玉澜怀中,沉沉睡去。
刺眼的阳光,沙沙的扫地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睁开眼,适应着殿外照进来的阳光。
身前不远处,毕浮和劳虹盘膝而坐,正在调息,听见玉澜沉沉地呼吸声,她微微侧头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躺在还在熟睡的玉澜怀中。
她轻轻起身,却还是将玉澜惊醒。
“澜儿,这一夜又让你受苦了。”
馨凝整理着玉澜的秀发,柔声表示谢意。
她自觉,似乎经过这一夜,整个人好像成熟了一些,知道身边这几位始终对她不离不弃的师兄和妹妹,她发现原来大家一直都很疼她。
她想起馨震多次赞赏的道简,想起他从未与自己争吵,无论自己多么刻薄,那位刚刚熟悉的师弟,总是谦让,挠着鼻子嘿嘿傻笑,或者低头不语,总是附和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原来,这些事她都忘了,这些人都非常疼爱她,特别是陪在自己身边十几年,形影不离的玉澜。
她默默流下滚烫的泪水,将依然有些疑惑的玉澜搂入怀中。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馨凝肩头微微一跳,她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整理自己的倦容,不住的深呼吸,同时将心中的话语再次复习一遍。
拖着疲惫的步伐,左峻迈入正殿,馨凝几人抬头看去,眼前只有神情落寞的左峻一人,他双目无神,缓缓的走到馨凝几人身前,深深一拜。
“是师兄无能,请师妹责罚。”
馨凝愣了片刻,突然凄美冷笑一声,她准备许久略微含羞的笑颜在这笑声之后消失,眼中带着一份释然与落寞。起身走向左峻身前,将他扶起。
“师兄哪里话,师妹更是有错在身,与师兄想比,馨凝更是惭愧,师兄本是一片好心,这怎么能怪师兄呢?谁都有糊涂的时候,尤其是我。”
她柔声说给左峻,可在自己耳中,此话更像说给自己。
“道简,你为何如此小气!”
想到此处,她愧疚之情好似减轻了一些。却好像将昨夜道简顶着众人的声讨,为周苍辩护时的绝望与无助的表情完全遗忘了。
“左峻愧为师妹的师兄,细想昨夜之事,此刻更是追悔莫及,这一切,都怪我。”
左峻说完,再次向馨凝几人深深一拜,随后大步向后殿走去。
从那天起,左峻每天都要跪在大殿外数个时辰,如此持续数月。
期间馨凝多次向左谷求情,却发现每求情一次,左峻跪的时间就会增加一些,于是只好偶尔来陪伴左峻,因为她在心中同样自责。
同样从那天起,左峻每日都会去拜访馨凝,没有多言,只是行完道歉之礼后,便转身离开,同时婉拒馨凝玉澜二女的原谅他的好意。
馨凝从旁人口中得知,道歉之举,掌门并未有过任何指示,全由左峻发自内心之举。
盛夏的深夜,东莱山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左峻依然独自跪在殿外,而馨凝举伞陪在一旁。
突然大殿之门开启,左谷面露笑意,连忙将馨凝叫入殿内,馨凝求情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见左谷面色渐冷,看向左峻的眼神中似有杀意。
“左掌门,左峻师兄也许是有过错,但罪不至此,馨凝同样有错,若是掌门今日不原谅左峻师兄,馨凝愿从此刻起同样跪在此处,直到掌门不再责罚。”
馨凝不理解为何左谷如此愤怒,她有些心疼左峻,正要跪下,却被左谷一把托住。
“侄女先回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单独说与左峻。”
左谷神色慈祥,语气柔和,馨凝眼圈一红,向左谷深深一拜后,悄然离去。
此刻殿内外,只有左氏父子二人。
“起来吧,此事到此为止,看在馨凝求情的份儿上,我不在责罚于你。”
“谢掌门,谢父亲。”
左峻一咬牙,艰难起身,他颤颤巍巍,双膝无力,几乎就要再次跪倒,可是却不见左谷有任何心疼之举,他只好连忙抓向殿门,努力支撑着自己。
“知子莫如父,左峻,你长大了,为父懂你,为师从此却嫌你……”
天外一道闪电批过,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左峻心中突然一紧,低下头,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