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秀秀印象中对自己一直很冷淡的父亲,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哭了起来。
而后妈则是一个劲地骂秀秀:“都是这个丧门星啊,早就说过生下来就该丢了她。她克死了自己的亲妈还不够,现在要来克死我。”
秀秀听了这话觉得很冤枉,明明就是后妈自己生病的,又关自己什么事情呢?
后妈见秀秀居然敢顶嘴,更是发疯了似的拿起扫帚打她:“还说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天天做一些泥人诅咒我,我也不会生病!”
见全家人都在骂着自己丧门星,秀秀委屈得哭了起来:“关我什么事!从小到大你们把我当狗一样地养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从来都是弟弟的份,哪里轮得到我?明明就是你们亏待了我,现在还要冤枉我!”
后妈没有料到秀秀居然敢跟自己顶嘴,气得发抖地指着秀秀对着她爸爸说:“你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女儿。我们给她吃给她穿,就养出了这么个玩意。”
秀秀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暗叹自己的命运凄惨。那一次,她挨了来自亲爸的一顿打,下手居然比后妈要重得多。
果然啊,老人家口里说的话都是真的。有了后妈之后就一定会有后爸。
她躲在草堆里面,对着自己的小泥人控诉自己的遭遇与命运。
而这个时候,小泥人说了一句话:“那个经常买你泥人的男人,下次他来的时候,你求他带你离开村庄吧。或许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就没有这么难了。”
秀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她会做泥人,会做家务,就算留在他们的身边当一个仆人也好过在这种地方受气。
但是第二天,她却发现村里所有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更加警惕和阴郁了。
“就是她诅咒了自己的后妈生病。”
“我就说她这么会捏泥人,还卖给了那些城里人。原来是利用巫术蛊惑人心。”
“小小年纪,下贱胚子。”
很多年后,秀秀看见电视里面宣扬农村人如何质朴的时候,她都忘不掉村里人对她恶毒的看法与态度。
秀秀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跑了回家,却发现自己做好的泥人全部都被爸爸和弟弟砸了。
她不敢出声,只好将唯一的一个小泥人贴身藏好。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能失去它。
“我给你说了户人家,到时候你就嫁过去好好过日子。聘礼我都收了,给你妈治病用。”
然后,他爸爸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些泥人:“以后这些东西不准再做。被我看见了,就打断你的腿!”
要不是秀秀亲耳听见,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亲爸嘴里说出来的话。
“爸,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秀秀没有等来回答,因为自己的爸爸说完话转头就走了。
只剩下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妹在冲着自己做鬼脸。
没有人爱她,这个世界没有人爱她。
“小泥人,活着真累。”
“明天,那个男人就会来村子里了。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跟他离开。”
“真的吗?”
小泥人肯定地说:“真的!而且,你一定要把我带走哦。”
“当然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就连秀秀也没有料到,她跟着那个男人可以这么轻松地逃了出来。
或许是家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对她关注上心。
坐在从来没见过的小汽车里面,秀秀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村庄。
她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个落后贫穷的村庄了。
原来那个男人是在城里开艺术馆的,馆里面放了很多漂亮的画与雕塑,居然也有秀秀亲手做的泥人。
城市里的生活让秀秀过得越来越充实,却让小泥人越来越寂寞。
她不再因为一些小事就跟小泥人分享,小泥人被她放进了箱子里的底下细细收藏。
小泥人逐渐发现,它不仅会说话了,身体似乎还可以转动,这让它感到特别兴奋。
它一直就想要成为秀秀真正的朋友,可以跟她面对面谈话拥抱的朋友。
如果自己可以动了,她会不会很开心?
可是小泥人还没来得及告诉秀秀这个好消息,就看到了另一件事情。
秀秀喜欢那个男人,并且跟那个男人开始了暧昧不清的地下情。
这一切终于被男人的女朋友发现了。
她在晚上单独来找秀秀,狠狠地扇了秀秀一个耳光。
小泥人见到自己的朋友被欺负,很愤怒地想要冲出去替秀秀出头。
但是没想到,那时候的秀秀却像是更加凶狠地把那个女人从楼上推了下去。
女人的惊叫声划破了夜空,月色透进来映得秀秀得逞的笑容。
男人很伤心,却从没想过怀疑秀秀。
“是我不好,我一直没有发觉她已经有这么严重的抑郁症了。”
“医生说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时常出现幻象。”
秀秀将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细声安慰他,却不料转头看见了小泥人。
那一瞬间,秀秀的表情特别奇妙,似乎是被人撞见了秘密的那种窘迫。
夜很深,小泥人的心十分忐忑。
它觉得秀秀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秀秀从一堆杂物里面把它拿了起来。
“小泥人,你都看见了对不对?”
“秀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杀人是不对的。”小泥人细声细气地对她说,现在的秀秀给它一种很畏惧的感觉。
秀秀现在的脸白皙嫩滑,精致得像一个瓷娃娃一样。对比之下显得小泥人更加丑陋了。
“因为我想要在这座城市扎根。可是我没文化没本事,这个男人,我必须要抓住他。你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对不对?”
小泥人没有迟疑:“当然不会了,我们是好朋友。”
秀秀笑了,她点了点头:“但是,我再也不需要一个会说话的小泥人来当朋友了。”
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了小泥人从未见过的狰狞笑容,她看着十九楼下面蜿蜒的车道,喃喃地说:“只要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就会烂成一摊泥。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要杀我……秀秀,求求你不要杀我。”小泥人望着楼下深不见底的漆黑,苦苦哀求。
但是秀秀闭了闭眼,一滴眼泪落了下来:“他们都说,真正的成功者都是没有朋友的。对不起。”
水面出现的是,漆黑夜里那些带着灯的窗户,一间一间在泥人眼前划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