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画里穿着打扮一样的小男孩活生生站在门边,这种神奇又诡异的感觉,刺激着邵竹雨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奥迪还是穿着那身靛青色短袖短裤,他神色不安地牵着父亲的大手,小心翼翼往他身旁缩去。
他似乎也如同街坊邻居所说的那样,性情格外敏感脆弱,眼眸中还带着淡淡挥之不去的忧伤。
男人摘下帽子和老头寒暄,提起他们便是昨天购买洋娃娃的那家人。
“我的孩子在看见艾米丽时非常喜欢,央求着让我带他来娃娃工坊看一看,他平常不喜欢出门,我想娃娃确实带着某种魔力。”
自己的作品受到客人如此夸赞,老头顿时喜笑颜开,还向二人承诺着工坊里有一系列后续服务,但凡是娃娃有什么问题,他都可以派出学徒去免费检查维修。
邵竹雨正盯着奥迪看过没完,分神间被老头一把往前推去。
老家伙握住她瘦弱单薄的肩膀,卖力地向两人介绍道:“亲爱的先生少爷,这位姑娘是我们工坊里的学徒,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奥迪灰暗的眼眸望向邵竹雨,那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眸子里却莫名有着一丝熟悉。
年轻男人对邵竹雨大力夸赞,看出她和自己的儿子都互相凝望着对方后,忍不住开口,向老头央求道:“先生,不知道可不可以让这位姑娘去我家做客。”
“我想有她和艾米丽的陪伴,奥迪一定会很快开朗起来。”
邵竹雨没有任何立场开口拒绝,老头更是对于这样富贵人家的客人百般讨好。
他肥硕的脸庞激动到发红发紫,热情的握着年轻男人的手掌,由衷感慨道:“上帝呀!这是她的荣幸!”
年轻男人温和一笑,邵竹雨也在得到老头许可后,听见上空处有道莫名声音响起。
【跟随麦瑟尔先生前往家中,在途中完成重要任务。】
邵竹雨安静听着,解开围裙,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她看出小男孩的身体里困着个不属于他的灵魂,而那个灵魂也不知是陈若还是陈迹。
“亲爱的少爷,希望我们能够度过愉快的一天。”邵竹雨按照上空提示,不受控制说出酸溜溜的话语来。
她胃里一阵翻腾,实在被恶心的快要吐出来。
伸出去的手更是在没有得到小男孩回应后,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奥迪依旧沉默着,在父亲和老头的催促下,终于缓缓伸出手,将柔嫩的手掌搭在邵竹雨掌心中。
见状,麦瑟尔先生格外欣慰感动,掏出钱袋塞进老头手里,心满意足的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娃娃工坊。
在离开工坊的那一刹,温暖和煦的阳光以及清新的空气,将邵竹雨浑身紧紧包裹住。
她感受到自己在来到画中世界后,灵魂上并不因此受限,可在影响故事发展的重要步骤中,完全无法做出自己的举动。
这时,更是不太自在的牵着奥迪的小手,缓慢行走在路上。
他家在当地似乎十分有身份地位,每每经过一条街道,总会有小摊贩向他们脱帽行礼。
“亲爱的先生少爷,很高兴今天能够见到你们,我想这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上帝呀!瞧瞧我们的少爷多么可爱,我想最漂亮的天使也不过如此了!”
“先生少爷,请二位高贵的灵魂接受我最诚挚的祝福。”
各路小摊贩嘴里说出来的讨好话语,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每个形容词都在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
邵竹雨全当做没看见似的,按照故事发展顺序在路上走个没完。
今天的天气的确很好,集市上的人也格外多,偶尔还会有三辆马车从身旁掠过。
可偏偏在这么美好的一天,却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事情发生。
远处高耸的城楼上,有一个深情崩溃的男人站在墙边,他面目狰狞地抓着头发,眼神里有着不同于正常人的癫狂偏执。
男人不知道在城楼上站了多久,底下已经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们。
大家仰头向着高处望过去,有人劝说着让他不要做傻事,也有人嫌弃他磨磨唧唧,半天都没有跳下来。
奥迪比邵竹雨他们更先发现异样,他脚步顿住,站在原处不肯迈步。
麦瑟尔先生面色微凝,拉着奥迪就要转身离开,邵竹雨也被他们带动着偏转过身体。
不曾想,久久没有从城楼上跳下的男人,忽然一跃而下。
在围观人群发出的惊呼声中,男人快速坠落在地,肢体瞬间扭曲不成样子,身下也急速涌出一滩猩红血液。
人们尖叫着四散躲开,有人衣裙上被溅起点点鲜血,头发上挂着飞溅出的肉泥。
他们脸上表情无一不是惊恐害怕,全都没了刚刚看好戏时的那副悠然神情。
麦瑟尔先生在转身后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奥迪却不巧在无意间目睹了男人的跳楼自杀现场。
他本就没有生气的眼眸彻底呆滞,眼眶里迅速充盈出泪花,泪水顺着脸颊重重砸在地上。
邵竹雨比麦瑟尔先生动作更快,她虽然急忙捂住了奥迪的双眼,却还是让他亲眼看见了一条生命的流逝。
“这该死的……奥迪,我的孩子,你没事吧?!”
内心愧疚无比的麦瑟尔先生跪倒在地,双手握住奥迪肩膀,满面惊慌地看着他。
奥迪像个娃娃般呆愣在那里,身体不自觉发出的颤动始终没有停止住。
邵竹雨将手从他脸上缓缓挪开,陡然间听见奥迪强忍情绪问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麦瑟尔先生一时间难言,心疼地将她用力抱在怀中,企图用这样的姿势来平复孩子难以安定的内心。
邵竹雨瞧见奥迪还在盯着事发现场,而那里跳楼男子的家人已经赶来,他们在看见他难以言喻的死状后,瞬间哭得不成样子。
邵竹雨再次牵上奥迪的手,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痛苦。”
她想,她也就只能这么告诉他了。
奥迪沉默着,依旧是目光不离地盯着那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