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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亮2025-06-24 14:504,748

5

北境的宾州因长年战乱,地广人稀。我便想以宾州为试点,试一试池蕴玉的办法。

此事不得不先征求二哥的意见,是日,我便又往石家在京城的府邸来。

老管家引着我往书房去,一路上忽见北院火光冲天,道士做法的喃喃声袭来,便问管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家有些不好意思,又因是太子垂询,讷讷答道:

「小姐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又是方士又是佛道的往家里请,在家里开坛做法。上回啊,还把焚烧过的符纸泡进水里喝了,可把二少爷担心坏了,请了三四个大夫。」

「不过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听是陆策的事,便知道他应该还是不死心,便沉默不语。

几日未见二哥,他想必是被陆策搅闹得消瘦不少。

他从北院匆匆赶来时,发梢上还沾着求神烧香的火气。

「殿下,久等久等。小妹实在是——」

我不忍二哥为了陆策劳心伤神,便抬手止了他的话。

「我此次来,是为了在北境推行新政的事。」

「礼部尚书家的池小姐提出的方略我上回也与你提过,我想先以宾州为试点,有些事不得不请教你。」

「宾州四分田六分沙,不知该让将士们种些什么为好。」

二哥开口答道。

「殿下所言,臣也考量过。宾州虽是土壤中多砂砾,但种植洋芋可谓是最相宜的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种洋芋呢,我一拍脑门大乐,竟差点说漏嘴。

「嗐,你我兄妹……弟,何须以君臣相称。」

尴尬得我急忙转移话题。

「我早知此行不虚,这下在北境施行有望了。」

二哥虽奇怪,却也没直言。

谈完新政,又说起北面鞑靼的动向,不多时就到晚饭点了,二哥便留我吃饭。

做的我正是最喜欢的酸汤水饺、手抓羊肉、麻椒羊蹄。

我吃得忘乎所以,一拍桌子,使唤起二哥身边的小厮。

「阿平,去,去给我拿坛宁阳春来。」

我忘了,宁阳春是「石会云」最爱喝的酒,远在京城的「陆策」怎么会知道北境的美酒呢,又从何得知石二少爷身边一个小厮的名字。

于是阿平沉默了,二哥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鼻子一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听闻你们北境的宁阳春最是出名,你不会是吝啬一口酒吧。啊?哈哈、哈哈。」

二哥刚要开口,就听见「嘭」一声,陆策撞开门忽然闯入。

几日不见,他虽顶着我的皮囊,却像是换了个人。

两眼凹陷,神削骨立,整个人散发着怨怼的气息。

惊得二哥连忙起身,让下人拉他出去。

陆策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束缚,冲过来将桌上的菜肴全部扫到地上,破口大骂。

「石会云!我要你千刀万剐!你们家竟敢谋逆!李代桃僵、篡夺江山!」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祸害遗千年,大概是登基为帝的那个陆策终于死了,此刻我眼前的陆策,也重生了。

6

陆策跑了。

回想我投鼠忌器,总想等他彻底与石家撇清,没有即刻将他做成人彘,永除后患,是我的过失。

那日我起势头落掌,将精神尚不稳定的陆策劈晕,吩咐下人将陆策用麻绳绑了,抹布塞嘴扔到偏房去。

谁承想没过几日,二哥便至东宫告诉我这个坏消息。

陆策大概是趁下人不备,借着夜色钻狗洞跑出去的。

烛火微晃下,我宽慰着二哥,字句嘱咐道:

「二哥,事已至此便不必再多言。」

「只一样,我正想办法请皇上解除婚约。你继续找陆策,要是能找到他,你就带他回北境,出了京城就杀了他。要是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哥惊诧道:「他……非要死吗?」

「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二哥不知前尘,愣愣看着我半晌,试图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他妹妹昔日直率的影子。末了他闷闷嗯了一声,我看他情绪不高,就下人嘱咐送他回去。

陆策既然豁出性命尊严都要逃走,就是要与我撕破脸,知道我不会容忍他这个人于世,面对面地与我斗一斗。

这几日,我一面下令加强了京中的巡防,一面暗地里派人寻找陆策的踪迹。

东宫的属官回禀,非但没有找到陆策,反而到京中关于太子觊觎兵权,意在逼宫的谣言甚嚣尘上。

我知道是陆策在搞鬼,就让他们顺着流言去查,竟不想查到了丞相府。

我故意放了口风给丞相,幸好肖丞相虽老迈却不昏聩,没几日便拎着他不成器的儿子肖转勋上东宫请罪。

我与肖丞相进屋内说话,独留肖转勋在瑟瑟风口中,裸身背负荆条的样子实在令人发笑,上辈子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个蠢货,想他是一心在给「陆策」添堵。

「肖大人,这样大张旗鼓地上门,东宫的脸往哪儿搁。」

「老臣有罪,竟不知这孽子敢与石小姐居然暗通款曲。」

肖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我悠然吹着盖碗中的茶沫,未置一语。这便是承认他治家不严,谣言是从他家传出的了,想拉着石家下水,还不想承担目无太子的罪名。

暗通款曲,亏得是当朝宰甫,将睡了未来太子妃,还被小姨子肖如丽撞见揭发的事情说得这么文雅。

的确,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陆策这么不择手段,这么不要脸。

为了攀上高枝,拉拢权势,什么心理障碍都没有。

「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暗通款曲呢。」

我装作亲昵的样子去扶他起身。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三两重,孤能解决的,便不叨扰父皇他老人家了。」

「陛下正忧心北境新政的事,我身为儿臣,也是焦急万分。」

肖丞相兼任户部、工部尚书,若有户部在划拨土地上提供支持,宾州之事便能轻松不少。

我将肖丞相按到椅上坐下,笑着道:

「那孤便等着,舅舅请孤喝上一杯转勋与石小姐的喜酒。」

我进宫将个中曲折添油加醋给陛下讲了一通,说「石会云」是如何如何苦恋肖转勋不得,肖转勋是如何如何与「石会云」一见钟情,俩人一合计,为了追求爱情对抗权威,私奔到了床上。

又请陛下下旨将陆策赐予为侧室,老头不知是吃瓜上瘾,还是为前些日子的流言唬住了,忌惮太子真有了北境兵权为依仗,欣然答应。

我另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只是请父皇另外赏些什么给北境,只当是宽慰石氏。嫁为侧室,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陛下一合计,也是,干脆赏了二哥个爵位。

肖转勋与陆策成亲那日,我遇见作为「娘家人」的二哥,见他神色仍然郁郁,忍不住上前关心他。

二哥看我一眼,不解道:

「你上回不是让我……」

我堵住他的嘴,拉他到偏僻处悄声言:「上回是上回,他呀,死了反而便宜他了。且看往后吧哥,好戏才刚刚开始。」

重回宴上,肖转勋又摇着他那新郎官的帽子,得意洋洋。

「太子殿下,想哭便哭吧。你的美娇娘偏爱上我的床榻,从小到大终于也让我胜过你一回。」

娘的,最烦装……捏啥的人。

也不知他整日哪儿来的这么多自信、这么多挑衅。

我翻个白眼,假装喝醉没站稳,又踩他一脚。

他若得知是他最讨厌的陆策跟他钻一个被窝,该作何感想。

7

二哥回北境了。

长亭边我递给他一封手书,请他务必转交父亲,又请二哥代我向父亲传了几句话。

「女儿不孝,此生无法再侍奉双亲。」

「唯愿我朝四海清平。」

一晃,岁过半载,二哥托人带来了一麻袋宾州的洋芋,说是新政施行,士兵们自己种的。我命人送了些给池蕴玉,毕竟新政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这天我约了肖丞相,池蕴玉和他爹礼部尚书一同入宫觐见。

「南边福州府桑农的赋税减半,明年与洋人的丝绸、茶叶、瓷器生意又能赚一笔。」

「秋汛已过,黄河也未发水患。两岸的百姓也可过个好年。」

我向陛下汇报着工作,池蕴玉在一旁十分有眼色地添着茶水。

公事说了一箩筐,谈起私事,我起身拱手道:

「儿臣请求陛下赐婚,立礼部尚书家的池小姐为太子妃。」

龙椅上的皇上一捋胡子,笑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刚要答允,门外一个太监急赤白脸地跑进来,扑倒在殿上。

「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他造反了!巡防营的兵要打进宫了!」

皇上的眼睛陡然睁大,那张老去衰微的脸死死盯住我,方才父慈子孝的场景烟消云散。

我顺势朝皇上跪下,却质问那太监:

「大胆,孤在此。是谁假冒孤的名号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太监方才冲进殿中,并没注意殿中有谁,如今发现我在,一个劲地叩首请罪,说自己只是道听途说,可巡防营真的反了。

「父皇,可见此事虚实如何并不能辨。儿臣请求父皇将御林军交由儿臣调配,护卫父皇安全。」

皇帝迟疑了,他怕这全是我一手策划,一旦我掌握御林军,赶他下位只是顷刻事。

兵权,又是兵权。上辈子不也是这个兵权吗。

我脑海里忽地闪过这个念头。

远处厮杀的声响若隐若现,肖丞相出面为我作保,皇帝才下旨命我领兵,颓然地放下手:「去吧,去吧。蕴玉便随朕留在此处吧。」

我领兵退出殿外,一面感叹天家无情,父子相疑,一面听着东宫属官的线报。

果不其然,动乱的祸根在于陆策。

不知他从哪儿偷得巡防营的令牌,联合肖转勋和四皇子,假借是我的调令夜逼皇宫。

我没想到,好歹是当过一世帝王,又饱读诗书的陆策,虎落平阳之际怎么想了这么个蠢办法,试图做困兽之斗。

火把煌煌,竟将浓重夜色照得恍如白昼。

再度披上甲胄,身上不知道沾的是谁的血。箭镞、枪头堆满了昨日还繁华的街道,家家户门紧闭,不足五十步,便躺着受伤的士兵。

我的手臂亦被冷箭射入,我在众将士面前身先士卒,毅然拔出箭羽。抽身取来身旁副将的弓箭,双手拉开弓弦,「咻」得一声,穿云直入对方的将旗,飘飘的旗帜立马折了头。

「杀——」

熟悉的冲锋声,梦回我还在北境的日子。只是那时是为了杀敌,如今却将刀刃向内,对准了自己的同袍。皆因陆策,用他那套错误的观念蛊惑别人,又许以重利。

他从未想过,巡防营的巡街兵士哪里抵御得过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不多时便溃不成军。

正面交战之际,我带人轻装潜入巡防府衙,一把擒住要逃的陆策。

许久不见,许是相由心生,连我都认不得他的模样了。

眼角眉梢都藏着算计,美丽淬了毒,透露着诡异,像条毒蛇。

我靠近他,亲自用绳子缚住他。我的佩剑上染了血,凌厉的刀锋轻轻划伤陆策右脸,蜿蜒着一道足以破相的疤痕。

「陆策,谋朝篡位,你可真疯。」

「我说过,如今这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石家何其无辜,征战沙场,你却在背地里下毒手,亏你曾是太子,是一国之君。」

陆策冷哼一声:「我不杀,谁能保证石氏永远不反。石会云,如今你也算当过太子的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没有人要造你的反,陆策,这世上总有人跟你不一样。你权欲重、多猜忌,天下万民也不过是你的棋子。可有的人,做事哪有那么多所求。可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

8

次日破晓,陆策、肖转勋和四皇子三人皆被捕获。

陆策见了皇上刚要嚎啕大喊,上演父子相认,我从背后一脚踹上陆策的膝盖,他踉跄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金龙殿上。

「父——」

池蕴玉见他跪下后仍不安分,妄图开口,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扇了陆策好几个大嘴巴,父皇两个字就在他嘴里含混着,任谁都听不清了。

真是步伐矫健的女侠,我在心里默默赞她。

「父——」

肖转勋冲着肖丞相的方向大喊,死到临头又想要挽回父子亲情。这场闹剧里,只有肖转勋是天真的傻瓜,他以为肖丞相对太子的关怀是甥舅之情,远胜他这个儿子,实则一切是丞相的投名状而已。

肖丞相猛冲过去,当胸一脚踹在了肖转勋心口,忙上表忠心。

「陛下明鉴,太子明察,臣没有这样不忠不孝的儿子。」

真是老当益壮,我在心里默默赞肖丞相。

皇帝真是老了,听着宫墙外的厮杀声一夜未曾安睡,明显是有些精力不济。「拖出去,全都拖出去杀了。」皇上说至宫变,引发起滔天怒意,嗓子中像是卡了一口浓痰。他从龙椅上站起来,哆嗦着手,指着那三人道,「丞相府、北境、四皇子府,有一个算一个,杀咯,全杀咯。」

「肖丞相昨夜整晚都在宫中,怎会是幕后主谋,想来他并不知情。都是肖转勋蒙蔽君父。」

「至于‘石会云’——」

我转身,居高临下审判着陆策,连着前世今生的旧账。

「父皇容禀,‘石会云’私通肖转勋,将皇室颜面视若无物,与肖转勋成亲前,石将军就将她开除宗籍,现有北境石将军的手书为证。」

「若因此不君不臣之人牵连北境,恐会令北境将士寒心。」

皇上猛咳几声,像是恢复了些清明。太监递上我爹写的奏章,皇上陈思片刻:「来人,拟旨,丞相肖氏教子无方,除丞相位,去户部尚书职,仍管着工部的差事;北境石氏,罚俸一年;皇四子革出玉碟,流放琼州;巡防营皆官降三阶,往后由太子掌领。至于肖转勋、石会云二人,处以车裂极刑。」

「太子,护驾有功,赐礼部尚书女为太子妃。」

一切都尘埃落定。

9

宫变平息后,皇上就退居深宫,命太子辅政。

那日晨起,我揽镜自照,我看着镜子中投映出来的面孔,对蕴玉言。

「蕴玉,这么久了,我快忘记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她将我的发丝绾起,梳成一丝不苟的样子,戴上发冠。

「不会的殿下,天下万民都记得你的模样。」

池蕴玉与我成婚后,我将大婚宫里的赏赐全给了她,她说要在民间兴办学堂,专门教那些贫苦家的女子读书知礼。

我自登基后,修河堤、筑城墙,改革兵制,开女子科举,颁布了一系列政策,民殷国富,外贼莫有敢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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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在东宫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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