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色渐渐凝重，“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干扰我的生活，我就报警了。”
“报警，报警也没用。”
她听到报警两个字，语气淡漠，“如果你看到我身上的伤，我相信你会和我回去的。”
接着，她就在我的面前掀起了长裙。
我本能的回避，却看到了她脚边不断滴下的血迹。
顺着往上看，她的双腿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皮肤都呈现青紫的颜色，那是很严重的药物过量反应。
至于鲜血，是她大腿部的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还在流血。
作为医生，我对血是很敏感的。
“你疯了，这么重的伤口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出于医德，想带着她往最近的门诊走，可温雨晴却挣脱了我的手。
“薛医生，你是个有良知的人。”她毫不在意的放下长裙，眼神盯着我的脸。
“这些伤都是你女友造成的。”
“你回家的时候，她正在卧室对我进行虐待折磨，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了。”
“为了掩盖我身上的血腥味，她甚至在房子里撒满了酒。”
6
闻言，我的大脑一片恐怖。
回想今晚，我才发现女友的反常实在太多了。
“我可以跟你回家，但你要让我看到证据，否则，我不会相信你。”
“谢谢你，薛医生。”
温雨晴感激的看着我。
我们一路回了我的家。
再次打开门，那刺鼻的酒精味仍然存在。
“坐下，我先帮你处理伤口。”
我看着温雨晴的血滴到了我家的地板上。
据我的经验，那么大面积的刀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她很容易失血过多休克。
我从客厅电视柜的抽屉里拿出止血带和止痛药，还有一些消毒的药物。
此时，我才发现沙发上有一大块的湿润，那地方的酒精气味最浓烈。
难道温雨晴说的是真的？
我帮她暂时止住了流血，至于缝针，我在家里做不到。
“薛医生，去看看卧室吧，那里面是你要的证据。”
温雨晴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我走到卧室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
推开门。
我的视线中出现大片的红色。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鲜血浸湿。
卧室的酒精味是最重的，伴随着血腥味，让我的胃液不断翻滚。
“这怎么可能？”
我浑身僵硬，冷汗浸湿了后背。
掀开被子。
床上是散乱的几个针筒，以及一把菜市场卖猪肉的才有的杀猪刀。
上面沾染着血迹。
地面躺着十几个空酒瓶子。
这一切都在表示着，温雨晴说的是真的！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头皮发麻，后退撞到了衣柜。
温雨晴扶住了我，把我带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薛医生，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道：“我叫温雨晴，我有一个姐姐叫温雪晴，我们两个出生只相差了十分钟，我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半个月前，我的姐姐失踪了。我跑到警局报案，他们却只找到了我姐姐的尸体。”
“尸检报告上说，我姐姐死于一场车祸。但那个警员，不让我见我姐姐的尸体。更奇怪的是，我姐姐的尸检报告上居然写着我的名字。”
“那天，我觉得我的世界都崩塌了。回家之后，我整理姐姐的遗物。却在她的微信账号里发现了一个名叫Q的人。我翻看了我姐姐和Q的聊天记录，里面都是我姐姐被Q胁迫的内容。”
“从那时起，我觉得我姐姐的死绝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那么简单。我再次去警局报案，依旧是那名警员拒绝了我，甚至还没收了我姐姐的手机。”
我越听越心惊，“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闹大？”
“因为，后来我发现连我也被盯上了。”
7
“更可怕的是，我怀疑那名警员和凶手是一伙的。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我的姐姐，我要为我的姐姐报仇。”
温雨晴的声音慢慢变得颤抖，通红的双眼流下泪珠。
“但凶手还在追杀我，我慢慢明白了她为什么把我姐姐的尸体名字改成我的名字。”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凶手的目标就是我。”
我的心随着她的故事沉到了谷底。
语气凝重的问道：“你说的凶手，就是我的女友？”
温雨晴缓缓的点了点头。
“薛医生，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怎么帮你？”
“我姐姐不能枉死，和你接触这两次，我知道你是个有良知的人，你不会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吧？”
我沉默了。
温雨晴说的对，今晚看到的一幕，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心里的这个疙瘩，恐怕永远都不会消失。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老道理。
“我知道了，你先离开吧，别引起我女友的怀疑。之后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我送走了温雨晴，关上门，一个人瘫坐在地上。
心里空落落的。
我和女友，是属于那种细水长流，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感情。
这几年都熬过来了，也都熟悉了彼此。
我怎么都无法想象，和我相处了几年的女人，会是一个残忍到极点的杀人犯。
我需要她的一个解释。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女友打来的电话。
“喂。”我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有些嘶哑。
“亲爱的，你去哪了？我没在烧烤店看到你。”
“哦，医院有点事，已经处理完了，我现在就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喂？”我再次出声。
“亲爱的，我真想不到，你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骗我。”
突然。
客厅的阳台传来了‘叩叩’的敲击声。
我猛地回过头，浑身的汗毛倒立而起！
我的女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阳台站着，她的脸紧紧的贴在隔音玻璃上，五官接近扭曲。
那双眼珠里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血丝。
“你，为什么背叛我！”
女友披散着头发，用力的双手捶打玻璃门，声音尖锐的像指尖划过黑板。
我看着她癫狂的状态，吓得瞪大了双眼，后退到防盗门的位置。
随时准备离开！
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女友了。
阳台和客厅相隔的玻璃门，在我女友的捶打下砰砰作响。
就在我准备先逃离出去的时候。
打开门。
一只手从防盗门外拉住了我。
“不能出去，那个抢走我姐姐手机的警员，在外面。”
是温雨晴折返了回来。
她神色慌乱。
我顺着看向她的身后，果然有一道黑影正在快速冲过来。
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快关门！
“砰”的一声关上门！
防盗门外立刻传出了剧烈的砸门声。
我和温雨晴目前的境地很窘迫。
但我心里很清楚，只有卧室里的那些证据，才能拯救我们。
当女友看到那名警员被我锁在了门外，她变得更加暴躁，用指甲，甚至牙齿在咬玻璃门。
“放我出去，你们都该死，薛和平，你该死！！！”
我这时才发现，女友是被人锁在了阳台里。
我来不及多想了，带着温雨晴进入了卧室，反手锁住了房门。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找找更多的证据。”
温雨晴开始在卧室的床头柜和衣柜里翻找。
而我则在手机上拨通了鬼节的第二天，那名来找我的中年警官的电话。
是他留给我的。
“喂，我是薛和平，那天你去我办公室问过温雨晴的案子。”
“现在我和她被凶手堵在了家里，我家的位置是滨河小区，三单元403！”
电话那头没有太多的犹豫。
“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我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上。
卧室外的响声越来越大。
“薛医生，这里有本很早之前的日记。”
温雨晴忽然把一本日记本交给了我。
我用后背抵着卧室的房门，打开了日记本。
里面是女友的字迹。
都是一些她上学时期的小事。
我甚至看到了她和我刚开始恋爱时候的点点滴滴。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女友的日记里出现了对另一个人的描写。
“五月十九号，星期一。”
“今天在学校外遇到了一个男人，他自称认识薛哥的前女友。我很好奇薛哥这么好的人，到底是什么女人才配得上他。”
“那个男人给了我一个U盘，里面都是薛哥前女友的照片，她真的好漂亮。我皮肤不如她，身材不如她，甚至连名字都没她好听……温雪晴。”
这篇日记的结尾配上了一个心碎的图案。
我内心咯噔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
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叫温雪晴的人。
紧接着，我继续往下看去。
每一篇日记，女友都更加偏执。
“五月二十三号，我嫉妒温雪晴，她凭什么拥有薛哥那么多的爱。”
“七月十八号，今天那个男人又来找我了，他给了我温雪晴的现住址，原来她还有一个妹妹……”
“九月十七号，Q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如果我有机会杀掉她，我会先找到一个替死鬼……”
我越看越心惊，整个人都像是置身在冰窖中。
Q出现了，这个曾经胁迫过温雪晴的人，居然从几年前就开始挑拨我和女友的关系。
日记本的最后，是一篇十天前的新日记。
只有一句话。
“Q终于来帮我了，我要如愿以偿了。永别了，他是我一个人的。”
我合上日记本。
内心疑惑。
看样子，女友是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引导成了最终这幅偏执的样子。
这个男人就是Q。
但真正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居然在几年前就被盯上了，对方只为了预备在几年后杀死一个女人。
可问题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Q！
8
“日记里写了什么？”
温雨晴看我的脸色极差。
“没什么，我女友的日记里同样出现了一个Q，不知道是不是胁迫你姐姐的那一个。”
“难道他也胁迫过你女友？”
我摇了摇头，“不，他一直在把我女友引导成一名杀人犯，花了几年的时间。”
“真变态。”
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卧室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空气中安静的可怕，只剩下我和温雨晴的呼吸声。
下一刻，防盗门似乎被打开了。
我家的客厅里出现了很多脚步声，有男人的吼叫声。
“别动，警察！”
紧接着，外面出现了打斗的声音。
但很快就结束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卧室的门。
“你好，薛医生，凶手已经被我们抓获了，请出来吧。”
我和温雨晴相视一眼，最终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站满了警员，我的女友和一个警员被摁在地上上了银手镯，不能动弹。
“是你？”
我看到那名被摁在地上的警员。
他正是前几日单独来找我，拿走了那支阻断剂针筒的年轻警员。
中年警官上来跟我握了握手。
“感谢你薛医生，这家伙的警号是不存在的，他是个假警员。”
“另外，这几人今晚都要跟我们走一趟。真相，要审一审才出得来。”
他指了指我身后的温雨晴。
我没说什么，让他们把卧室里的证据都取走了。
但那本日记，我留下了。
在我女友被押上警车之前，她扭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已经没有了狂躁和血红，似乎是恢复了我熟悉的样子。
好像一切都没变。
但随着警车的离开，我心里知道，一切都变了。
再也回不去了。
9
之后的时间，我跟医院申请了长假期。
我卖掉了房子，准备去外地旅旅游，好好散散心。
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我在旅游结束后，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时，那位中年警官联系到我，告诉我的。
我们约定在一家茶馆包间见面。
半个月没见，他憔悴了很多。
“搞清楚了，死于神经疼痛的那个女孩，真名叫温雪晴。和我从你家带走那个，是姐妹关系。”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温雨晴早就告诉过我。
她是要为姐姐报仇的。
“所以，到底是谁杀了她姐姐？”
“她姐姐是自杀的。”中年警官顿了顿，看向我，“或者说，是你导致了温雪晴的死亡。”
“我？”
我表情瞬间僵硬，眼神震惊。
“我们这次从那个假警察的身上搜到了一支治疗神经疼痛的针筒和一部温雪晴生前的手机，从里面的聊天内容了解到她和假警察的关系。”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完。”中年警官的手指轻轻的叩在茶桌上，“那名假警察的网名是Q，他交代说，他和温雪晴认识在一个小众癖好的圈子。”
“你有听过SM吗？”
“略有耳闻。”我点了点头。
“Q和温雪晴的关系就是如此，类似于主人和奴仆，Q坦言讲，他已经对温雪晴实施精神控制很久了。”
“而温雪晴的身体患有先天性的神经性疼痛，需要长期注射药物才能存活。”
“温雪晴死亡当天，是Q教唆她减少了药剂的注射量，导致温雪晴疯狂，然后开始不断的虐待自己，用刀子在自己身上一刀一刀的划过，用蜡烛不断的灼烧自己的皮肤，甚至用针不断的扎自己的胸，以此来抵抗神经疼痛，最后她自己把自己虐待到死。”
我更疑惑了，“那为什么说是我导致了她的死亡？”
中年警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因为Q坦言，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了报复你。”
10 Q的视角
我叫秦默，是一名工厂的车间经理。
那天，轮到我在厂里值夜班，老婆因为我在外面乱搞，过来和我争吵。
因为我们发生的争执，导致了车间的失火。
我的老婆被烧的体无完肤，只剩下一口气。
我只是被烧到毁容了。
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才发现我最挂念的还是我的结发妻子。
我抱着她赶到医院急诊科的时候，给我治疗的医生是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的手法很轻柔，我相信他的医术。
我哭着恳求他挽救我妻子的生命。
他答应了，但他没有做到。
我的妻子还是离开了我。
当我看着妻子的遗体被推进太平间，我内心的悔恨，不甘，都变成了对那名医生的恨。
如果不是他，我本有机会挽救我的家庭。
我记住他的名字了，薛和平。
之后，我花光了全家所有的积蓄，去整形医院重新塑了型。
我也辞掉了工厂的工作。
我要改头换面报复那名医生，让他也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
通过调查，我了解到那名医生的女友陈子琪居然和我的情人温雪晴在一个公司。
一个计划就此在我的心里形成。
我要控制薛和平的女友，让她成为我的傀儡，亲手杀了薛和平。
于是我让温雪晴数次在她的午餐中混入NECH抗阻断药剂。
少量多次，她的思维会慢慢被我控制。
搞定薛和平女友之后。
我接下来的计划就是，让陈子琪杀了薛和平。
可失控的是，温雪晴把自己的NECH抗阻断药剂下在陈子琪的饭菜里之后，自己不够用了。
后来在拿到新的药物之后，她在注射的过程中药物过量，死了。
而她还有一个妹妹，温雨晴。
为了不让她妹妹怀疑我，我编造了温雪晴是薛和平初恋的事，把嫌疑转移到已经被我控制的陈子琪身上。
我想，让温雨晴这蠢货死在陈子琪手上也不错。
这样一来，薛和平的女朋友就是杀人犯了。
并且我还引导温雨晴去薛和平的面前装神弄鬼，让他对自己的女友产生猜忌，最后让他们相互残杀。
可我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我还是被警察抓了。
而我的邪恶计划，以及我假扮警察的事情，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11
几年之后。
我换了另外一所城市生活，开了一家私人门诊。
听说后来中年警官退休后把这件案子改编成了小说。
我看过，里面的结局，是我和女友重归于好。
可现实，毕竟不是小说。
“看看吧，这是秦默当初的供词。”
退休的警官突然发到我邮箱一份文件。
我看完时，内心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了解事情的始末。
因为一句承诺，无形中让几个家庭的人都纠缠在一起，彼此影响，纠葛。
如果说一定有遗憾的话。
可能就是我和陈子琪几年的爱情结束的窝囊且憋屈吧。
后来，我关闭了门诊，不再从事白衣天使的行业。
毕竟，医者，不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