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的嗡鸣刺破雨幕时,徐傲正盯着掌心新生的银色掌纹。
那些纹路蜿蜒如蛇蜕,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分明记得昨日这处还留着被阴煞气灼伤的疤痕。
"老徐,东南巽位有七道杀机。"丁亦尘的卦盘在指尖转动,铜钱剑鞘上的一魄虚影正与本体魂魄缓慢融合,"黑市悬赏榜上,你的项上人头又添了老狐狸亲笔批注的十万阴德。"
徐傲捻碎指间冰晶,灵泉精灵的幽蓝火焰在瞳孔深处跳跃。
那些本该在三天前就消散的泉眼之力,此刻正沿着重塑的经脉游走,将心脏跳动的声响都染上金石相击的清脆。
"让醉月楼放出消息。"他屈指叩响腰间玉珏,那是用灵泉核心淬炼的法器,"就说我要在子时三刻,当着三十六路阴差的面解封往生池。"
丁亦尘的卦盘突然倒转,先天卦体映出天机骤变的星图:"那些被老狐狸断了香火的小门小派......"
"正是要他们听见。"徐傲掌心腾起冰焰,将瀑布深处传来的《牡丹亭》唱词烧成灰烬。
那些灰烬落地竟化作血色符咒,正是三日前黑煞在城隍庙布下的困龙阵残纹。
子时的往生池畔,七十二盏引魂灯被阴风吹得忽明忽暗。
徐傲负手立在祭坛前,看着黑市买来的替身纸人在池水中渐渐化开——纸人眉心点着的,正是老狐狸嫡孙的生辰精血。
"徐公子好狠的手段。"紫霞仙子踩着彼岸花瓣飘然而至,腕间银铃晃出的却是黑煞的独门摄魂咒,"不过奴家就爱看这群老东西跳脚的模样。"
徐傲任由她将灵犀宝玉系在自己腕间,那宝物触到新生掌纹的瞬间发出哀鸣。
他状似不经意地抚过紫霞仙子的云鬓,指尖暗藏的冰晶悄无声息渗入她发间豢养的噬魂蛊。
"仙子可知往生池底埋着什么?"他故意让声音裹上三分柔情,看着远处树影里偷听的几个小门派长老浑身剧震。
紫霞仙子掩唇轻笑,袖中飘出的香雾却暗藏杀机:"总不会是三年前失踪的茅山七长老......"
她话音未落,池水突然沸腾如熔岩。
七具身披玄甲的尸骸破水而出,每具心口都插着老狐狸一脉特有的追魂钉。
在场的小门派众人顿时哗然,有个拄着槐木杖的老者直接砸了茶碗。
"徐某不才,恰巧在灵泉深处寻得此物。"徐傲将沾着往生花汁液的账册抛向人群,册页间飘落的正是黑煞与老狐狸瓜分各派资源的血契,"诸位不妨看看,断你们传承的究竟是哪只幕后黑手。"
当紫霞仙子第八次"不慎"跌进徐傲怀中时,丁亦尘的铜钱剑终于忍无可忍地横在两人之间。
剑身映出她藏在裙裾下的捆仙索,那绳索末端系着的分明是徐傲昨夜故意遗落在客栈的旧衣。
"奴家可是真心想帮公子。"紫霞仙子将千年雪参膏涂在徐傲手背的鳞纹上,看着他新生的皮肤将毒膏尽数吸收,"毕竟能吞噬灵泉精灵而不疯魔的......"
她尾音化作一声惊呼,徐傲突然握住她涂着丹蔻的手指按向自己心口。
泉眼核心的震动透过胸腔传来,竟与她袖中暗藏的往生池密钥产生共鸣。
"仙子的《牡丹亭》唱得极妙。"徐傲贴着她耳畔低语,灵泉之力化作冰针刺入她耳后命门,"可惜三日前黑煞用幽冥鬼火炼化往生花时,仙子袖口的金线牡丹沾了灰烬。"
紫霞仙子娇躯微僵,旋即笑得花枝乱颤。
她褪下翡翠镯子套在徐傲腕间,临走前故意让簪子勾走他一缕发丝。
那发丝落地即成灰烬,灰烬里游出条通体透明的蛊虫,朝着西北方权力中枢的方向疾驰而去。
徐傲目送她的红纱没入夜色,掌心新生纹路突然灼痛如烙。
他摊开手掌,只见那些银纹不知何时已勾勒出完整的往生池地图,而地图中心标注的秘库位置,赫然与紫霞仙子留下的翡翠镯子内侧暗纹完全重合。
丁亦尘的铜钱剑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剑鞘上的魂魄虚影竟对着翡翠镯子行了个茅山稽首礼。
远处传来更夫敲响四更天的梆子声,那声音落到徐傲耳中,却变成了灵泉精灵跌落瀑布前最后的叹息。
暴雨浇熄了最后一盏引魂灯时,紫霞仙子腕间的银铃突然碎成齑粉。
那些银粉在夜风里凝成半阙《牡丹亭》,恰恰停在"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天"字上。
徐傲扯断被银铃碎片划破的袖口,布料坠地的瞬间竟化作锁魂链缠住紫霞仙子的脚踝。
按照往日,他此刻应当用灵泉冰焰将锁链连同这妖女焚成灰烬,但今夜他却屈指轻弹,锁链应声而断时溅出的火星恰好融化了对方裙摆沾染的往生池淤泥。
"仙子下次不妨试试《紫钗记》。"徐傲将沾着雪参膏的指尖按在她唇上,千年寒毒混着灵泉精气渡入她体内,"听说工尺谱里藏着黑煞最爱的幽冥引。"
紫霞仙子瞳孔骤缩,又迅速化作春水盈盈的笑意。
她反手握住徐傲手腕,翡翠镯子突然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蚀刻的往生池秘钥纹路:"公子若肯赏脸参加三日后的盂兰盆会......"
"徐某定当携厚礼赴约。"徐傲故意让嗓音裹上三分沙哑,余光瞥见西北天际掠过的阴鸦,那是老狐狸豢养的探子正在振翅疾飞。
丁亦尘的铜钱剑突然发出龙吟,剑鞘上浮现的卦象将暴雨都切割成阴阳两仪。
十二道黑影自不同方位扑来,领头之人黑袍上的金线牡丹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正是三日前被徐傲设计困在往生池的黑煞亲卫。
"坎位三丈!"丁亦尘的卦盘炸开七枚铜钱,落地竟成北斗困阵。
徐傲足尖轻点祭坛边缘,灵泉之力顺着重塑的经脉涌入掌心,那些银色纹路突然活过来般游走全身,在皮肤表面结成冰晶鳞甲。
黑煞亲卫的判官笔戳中徐傲后心时,冰甲突然爆出万千银针。
那些针尖裹挟着往生池底的怨气,将偷袭者钉死在祭坛四周的七十二地煞位上。
鲜血渗入青石板的瞬间,徐傲昨日故意留在现场的替身纸人突然燃起幽蓝鬼火,火中浮现的正是黑煞与各派叛徒密谈的影像。
"徐某谢过黑煞大人厚赠。"徐傲对着虚空拱手,灵泉之力催动的声浪震得池水倒卷,"这份投名状,够换半座酆都城的阴德簿了。"
围观的小门派长老们齐齐后退三步,有个擅长傀儡术的修士突然跪倒在地——他的本命傀儡竟对着徐傲行三跪九叩大礼。
丁亦尘的铜钱剑趁机挑飞最后一名刺客的面具,露出下面布满咒文的狰狞面孔,正是老狐狸安插在茅山派三十年的暗桩。
暴雨骤歇时,徐傲腕间的翡翠镯子突然滚烫如烙铁。
他状似无意地抚摸镯身,灵泉之力顺着暗纹注入,竟从内部逼出三缕发丝粗细的噬魂丝。
这些毒丝本该在十二时辰后钻入心脉,此刻却在月光下扭曲成紫霞仙子的轮廓。
"老徐,西南离位的困龙阵有变。"丁亦尘突然按住疯狂转动的卦盘,铜钱剑鞘上的魂魄虚影正朝着灵泉瀑布方向不停叩拜,"灵泉精灵的残念......"
他话音未落,徐傲新生掌纹突然迸发刺目银光。
那些纹路脱离皮肤悬浮半空,竟与三个月前消散的泉眼核心产生共鸣。
瀑布深处传来玉石俱焚的轰鸣声,本该枯竭的灵泉突然逆流而上,在夜空中绘出半卷星图——那星图标注的二十八宿方位,赫然与徐傲昨日故意泄露给紫霞仙子的假地图完全错位。
徐傲捏碎不知何时潜入袖中的传讯纸鹤,鹤羽燃烧时浮现出老狐狸嫡孙惊恐的面容。
少年脖颈间戴着的长命锁,锁芯纹路正与逆转的灵泉星图某处重合。
丁亦尘的铜钱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指着的西北方,正是权力中枢用来镇压龙脉的镇魂塔所在。
"备马。"徐傲扯断开始腐蚀腕骨的翡翠镯子,灵泉之力将剧毒逼成颗墨色珠子,"我们去会会那位装疯卖傻三百年的守塔人。"
夜枭的啼哭撕破黎明前的黑暗,最后一滴灵泉水坠入往生池时,池底突然浮起七盏青铜灯。
灯芯燃烧的幽绿火焰里,隐约可见某个本该魂飞魄散的身影正在捻指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