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山虎口紧了紧,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着白。
他竭力压下心头的暴戾情绪,担心吓到了黎悄。
他将手里的外套搭在两步外的椅子上,回身帮黎悄盖好被子,动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打碎了一件珍宝。
傅知山冷静至极的语气,透着渗入骨髓的凉意:“好好休息。”
语毕,他正准备离开,给她独处的空间。
这时,手指蓦地一紧,被女人柔软濡湿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小指和无名指。
傅知山一怔,深幽如海的眸子在她脸上定了定。
他心头一软:“要我陪着你?”
黎悄轻咬唇瓣儿,没有回答,可眼神中隐隐的依赖,足以挑起他所有的柔软。
他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从黎悄掌心中抽回手,走去茶几前,拿起那盒安神药和白水。
傅知山将安神药倒出两颗,连带着白水一起递给她:“把药吃了。”
黎悄顺从的吃了药,眸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很害怕他会突然离开。
傅知山坐在床边,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回应:“我就坐在这儿,不会离开。”
黎悄闻言,这才沾着枕头沉沉睡去。
傅知山看了她好一会儿,伸出手捋过挡住她小半张脸的长发。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苍白的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傅知山俯首,将耳朵贴近她唇边,听清了她的梦呓。
“傅时遇,傅时遇……”
她做了噩梦。
黎悄两只手紧紧攥着被子,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傅知山踢掉拖鞋上了床,将她捞到了怀里。
他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在她耳边安抚:“悄悄,别怕。”
“傅时遇,不要过来……”
她细若蚊吟的声音夹着颤抖,像是在梦里,又重复了一次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
傅知山眸色渐深,其中覆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血色。
他薄唇轻吻过黎悄额角,压低的声音仍是温柔:“悄悄,我在。”
他不停的重复这一句话,直到感受怀中的小女人渐渐静下来,耳边是她平稳的呼吸声。
傅知山这才松开了她,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而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定了她不会醒来,这才趿着拖鞋离开卧室。
卧室外的矮柜上,有一盅热粥,傅知山端着粥下了楼。
周岚始终在客厅等着,担心楼上有什么事她不能及时听到。
见傅知山下了楼,连忙迎了上去:“先生。”
傅知山将粥递给了周岚:“她已经睡了。”
他淡声吩咐:“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就不要叫她起床了。”
“我知道了。”周岚见他的脸色有些沉,也不敢再多言,只关心了句:“先生也早点睡。”
周岚收拾好了厨房,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傅知山将身体陷进沙发,他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扯了扯领带,扔在了茶几上。
接着,顺手拿过上面的烟和打火机。
打火机许是没油了,摁了几次才终于拢起一簇火,咬在齿间的烟瞬间燃了起来。
傅知山吐出一口白雾,手指捏了捏眉心。
再度睁开双眸时,眸底掠过一抹冷锐的光,如同泛着寒光的刀刃。
他将烟咬在齿间,拿出手机,拨了一记号码。
“喵。”
接通后,那头首先传来一声猫叫。
然后,才是男人的询问声:“二哥,什么事?”
傅知山在烟灰缸里轻点烟灰,语气冷肃:“帮我拟一份起诉书,明天送去傅氏。”
…………
傅知山帮黎悄请了假,要她养好了伤再去上班。
她的伤虽然不算严重,可到底是伤在脸上,顶着这一副样子去公司,免不了成为八卦中心。
黎悄一想起来,就觉得头疼,索性顺从了傅知山的意思,先养好了伤再说。
黎悄休息了四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到傅知山,他好像总是很晚才回来。
黎悄几次想给他打电话,可号码才一拨出去,立刻又被她挂断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像是在不知不觉间,忽然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依赖。
这种认知,令黎悄从身到心,都裹了一层不知名的寒意。
她仿佛染上了一种名为傅知山的毒,深入心脉,直至死亡。
晚上九点,黎悄开着客厅灯,拿出一个抱枕靠在沙发扶手上。
这几天睡得早,这会儿这么一躺,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傅知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黎悄紧攥着手机等待着。
她闭着眼睛,耳朵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响动。
嗡嗡嗡——
这时,手机忽然在掌心震了起来。
黎悄的睡意顷刻间一扫而空,满含期待的点开手机屏幕,心底很快的又覆了一层失望。
不是傅知山打来的电话。
这个手机里存的号码不多,不过黎悄看这个来电的尾号有些眼熟。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
听筒那头,立刻传来女人不善的质问声:“黎悄,阿遇进了看守所,你知道吗?”
是黎浅。
黎悄捂着额头的那方伤处,坐了起来。
黎浅的话在她耳边饶了一圈,然后猛地砸在了她心口。
她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黎悄抿了抿唇,声线清冷:“不知道。”
“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
隔着一只手机,黎悄仿佛都能感觉到黎浅的咬牙切齿,她说:“傅知山以故意伤害罪把他告上了法庭,有你的伤情鉴定,有明苑的监控,证据确凿。如果判决下来,阿遇可能会坐牢一年!”
黎悄手指蓦地一松,手机险些摔在了地上。
黎浅讥诮道:“黎悄,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开心?”
黎悄轻吸一口气,额头上闷闷的疼意还在提醒着她那天所发生的事。
她脑海中的一幕幕,如同影片似的,不停的在眼前划过。
“这件事,和我无关。”她微冷的语气,显得有些绝情:“是他……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黎浅音量骤然拔高,不稳的声线里夹着浓浓的嘲讽:“黎悄,说到底,你和阿遇还是夫妻,你帮着傅知山扳倒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