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嫁做人妇,19岁的小苛并没有感到这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不欣喜、不激动、不伤感、不憧憬!小苛认为自己是死过一次的,再世为人,这条命就是华欣的,他的需要就是她的抉择!
当然,小苛根本就不了解刘炜煜,亿万富豪办事真就这么任性?不过几面之交,便谈婚论嫁,可见他在这件事情上够随心所欲的!
俗话说,商人重利轻离别,轻离别咋啦?小苛巴不得他天天与她离别才好呢。
天真的小苛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桩婚事会不会又是一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在小苛19岁的人生当中,对男孩子从来没有感觉,小时候妈妈一直告诫她要离男孩子远一点,她就用敌意的眼光对待所有想接近她、对她表示好感的男孩。当她考上大学,妈妈同意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又沉浸在失去妈妈的悲痛当中,对身边的男孩视而不见。
妈妈没了,谈一个男朋友领回去给谁看呢?
而且,妈妈走后,断了经济来源,她的日常生活都成了问题,每天上完课她就去外面找机会打工,小超市的收银员、新产品推广员、穿上米老鼠的卡通服装在街头发优惠小广告,等等。有些小店的老板看她年纪小,总是想沾她的便宜,她只好这里打几天工,那里打几天工,有时候连工钱都要不回来。
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虽然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一再挽留,小苛还是选择了退学。
离开求学的城市,小苛不想再回到她生长的那个山城,没有了妈妈,那里不仅了无牵挂,而且还有很多让她伤心的回忆。
于是,她独自来到了繁华的滨海,想在这里找到活下去的机会。睡桥洞的那天晚上,素不相识的青云把走投无路的她“领”回了家,为了有一口饭吃,她在青云的要求下,每天都拼命地练习舞蹈,想体体面面地告艺术活命。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在她把全部希望都押在上面的舞台上,厉练到能让她活命的资本,就遇到了老六那帮混蛋。
她陆小苛的人生之路才刚刚起步,为啥走得如此跌跌撞撞!
只有当华明呆头呆脑地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青春和爱情的味道,是那样甘甜,那样阳光灿烂。
对了,华明到底怎么了?他该不会为了自己,真的把命都丢掉了吧?
另外,还有逝去的妈妈,她在那边过的还好吧,她还能不能想起她苦命的孩子,还能不能想起曾经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
小苛天上一下地上一下地胡乱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妈妈正微笑着向她走来。
妈妈穿着那件淡粉色的外套,牵着正在读高中的她,在家乡的田野山林里,高兴地笑着走着。在她眼前不断出现的,好像是个初春的天气,只是一夜微雨,干渴了一个冬天的小草就急匆匆钻出了地面,欣喜地四下张望;那些毫无表情的青灰色树枝上,一个接一个冒出了翠绿的新芽,笑盈盈地相互招手致意;花苞苞从枝条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争相秀着粉嫩的容颜……
好像就是这场没有预约的细雨,使家乡枯木丛生的山林、沟坎、田垅间,不再老成持重地绵延黛黑色的沉默,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雨叫醒了躲在山洼洼、土疙瘩、枝杈杈里山桃花,它们全都喜滋滋张开眼,一下子怒放出欣欣向荣的春之圆舞曲。
妈妈把小苛班里的孩子们都聚集在一起,要带他们去游览春天,妈妈说一定要在花儿开得正繁盛的时候,去大自然玩耍,一生匆匆数年,能看几次春花盛开?
真的要去春天的原野了,他们一班四十多个孩子都欢呼雀跃,尖叫嘻闹。在妈妈的带领下,大家走出了校园,放下了高考,来一趟满是新奇和激动的“花季春游”。
大家在路边正高兴地说着,眼前开来了一辆白色的大巴车,妈妈招呼同学们都快点儿上车,车窗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张张快乐的青春笑脸。她和她那些离开了校园和书桌的少男少女,就像一只只飞出竹笼的小鸟,一路上笑声、歌声不断,引得路边的农人直起腰来扭着头不停地看。偶尔一个急刹车,男生总是大惊小怪地惊呼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悄悄喜欢的女生,女孩儿则羞红脸转过身装作没看见,还故意大声向同伴指着路边说:“看那些桃花,咋那么好看?”
小苛还记得自己当时被一个男生扶了一把,她的心突突乱跳,被男生扶过的身体麻酥酥地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妈妈带着大家又来到了家乡的一个公园,只有湖水、绿柳、繁花、山峦,没有游乐场和海盗船,只不过同学们都是从各个县区的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眼前的一切仍然是那样新鲜那么诱人。三五好友租条小木船,笨拙地学着划浆,刚开始不会把握方向,小船在原地打转,岸边的柳树和桃花映在水面上,好事的同学就用桨去拍打,树和花的倒影“哗”地碎了,大家嘻笑打闹一通之后,怯生生地把手伸进湖水里感受春天,幸福就像荡开去的湖水,满满地溢在心中,起伏不停。
妈妈在岸上保护着同学们走上租来的小游船,她的脸被春天的风吹得红红的,笑容是那么亲切慈爱!她看着小苛和几个女生上了一条小船,轻轻地推了一下,小船就往湖心飘去。
男生女生各自划的小船不知怎的就向一处靠拢过来,女生惊叫着用桨去挡,男生则奋力往开划,水花四溅,船头碰船尾侧身而过,所幸有惊无险。正在庆幸,不经意却看见后排坐的男生猛拍前排持桨“救险”的男生:“你能成的狠!”再看和小苛同船的一个女生慌忙低下头,脸蛋瞬间比桃花还红……
站在岸边的妈妈笑得弯下了腰。在小苛的记忆里,那也是妈妈最快乐的一次春游。
家乡的高山长得各式各样,有的威猛,有的秀丽,有的孤独,盘山公路曲曲弯弯缓缓而上,好像登天的旋梯。依山势奔流而下的春水在山涧中潺潺作响,周围鸟鸣啾啾却瞅不见小鸟的身影。从溪水边往山坡上,到处都是粉嘟嘟的山桃花蕾,还没绽放开来的时候,一片喷薄欲出的粉红,煞是好看。
妈妈兴奋地对小苛他们招着手,她指着一处小山头说,有谁能先到达?我会给他一份奖励!
小苛和一帮女生拼着命往前跑,其他男生也毫不示弱,一个个奋力向上攀登,脚下打滑摔倒了,你拽我,我拉你,爬起来擦把汗再走。没有人叫累更不觉得辛苦,因为大家和整片即将怒放的山桃花在一起,心里拥有整个春天。
小苛记得,当时班上的同学们都在奋战高考,女孩子们不用化妆品,但个个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边爬山,一边悄悄在乌黑的鬓发边插上几朵粉嫩的山桃花,映衬得模样更加俊俏;男生们没有西装革履,但个个英气十足胸怀大志。妈妈鼓励大家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有更加美好的前程。
当大家都站在小山之巅,远看家乡的田野,俯视一望无际的万树桃花,心中的愉悦怎一个“美”字了得?
忽然,华明从远处笑着跑了过来,他摘了一大束山桃花,说要把整个春天送给小苛,他开过来一辆车,拉上小苛、青云、杏芳和肖楠去山里赏花爬山。妈妈却不见了。
小苛回头四下里找,只看到不断隐去的山野,班里的同学们也不见了踪迹。
只有身边的华明看着小苛一个劲儿笑,乌黑的头发被春风吹起来向后支楞起来,很是英俊。他往前开了一段,就停车招呼小苛她们去采摘山桃花。
他把从道旁山桃花丛中采来的几枝艳丽的花枝插在倒车镜旁边,车子开动,春风袭来,粉红的花瓣随风飘洒,仿佛一阵桃花春雨。按着,他又带头唱起《两只蝴蝶》——
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飞跃这红尘永相随
追逐你一生
爱恋我千回
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
华明旁若无人的清脆歌声,引得路人驻足惊叹。
踏花归去车轮香,小苛满怀抱着的都是粉嫩的山桃花,她觉得自己真的收到了春天的邀请函,请她和华明、青云、杏芳、肖楠一起去拥抱大自然,拥抱春天!
春风十里,万树桃花!小苛美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做啥美梦呢?笑的这么好听。快起床,我今天要和我们老板谈事儿呢!”杏芳说着硬把小苛拉了起来。
“干啥,干啥?华明来了,他正和我游山玩水呢!”小苛迷迷糊糊地叫着。
“华明?你真是做美梦呢。华明在哪儿?在你梦里吧!好啦,快点儿起来洗漱,我要带你去餐馆。老板说他九点半到那儿,现在都快八点多了。”杏芳把衣服拿过来就往小苛头上套。
“别,别这么粗暴,我自己有手。五分钟之内绝对搞定。”小苛揉着眼睛求饶。
杏芳把烧好小米粥、拌好的凉菜、热好的馒头端到桌子上,她说:“我先吃了,你快点儿。”
小苛正在洗脸的时候,手机哇哇地响了,她没好气的说:“催命,催命,肯定又是那个催命鬼。还让人活不活?”
她连水都没擦干,赶忙跑过去接起电话,她喂了两声没有人应答,她看了看号码,不是华欣,是一个很陌生也很奇怪的号码,她皱皱眉,又谨慎地“喂”了一下:“你好,请问,你找谁?”
小苛喂了几声后,对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好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说:“小苛,是你,这次真的是你!我是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