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的华欣心里有些愤懑，又让这个陆小苛说准了，而且父亲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儿面子也没有留给他，推后两天，和现在立即签字有什么区别！唉，真是多此一举。
眼下最要紧的是，应该赶快告诉陆小苛，让她老老实实在她住的地方待着，这几天千万别来华氏大厦。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告诉老爷子她要回老家！真是会添乱。
小苛此时正和杏芳在街上闲逛，她着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华欣说十点来接，现在已经马上十点了，怎么还没有接到司机的电话？正在她纳闷的时候，华欣的电话打过来了。
“喂，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情，签约的事情往后推两天。我告诉你，你这两天给我安安静静的，别到处乱跑，老爷子刚才还问我你回老家的事，你也不告诉我实情，害得我差点儿被老爷子训斥。”华欣快速地说着，不容小苛插嘴。
“我再叮嘱你一次，这两天不准乱吃东西，不准感冒生病，不准攀低登高，不准乱打电话，不准和陌生人往来，不准离开滨海，不准关闭手机，不准不接我的电话。”华欣一口气说完，还在想要叮嘱小苛什么注意事项。
小苛大声说：“你忘记了，还有一条，就是不准我这两天随便死掉！”
华欣啊了一声，说：“陆小苛，你也够歹毒的，死什么死，不准死！”
小苛大笑起来，说：“看，是不是还有这一条？！”
华欣扑哧地笑出声来：“你这个蜘蛛精，我看方采妮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千年修练成的白额巨蟹蜘蛛精。”
小苛呸了一口，说：“那是个什么物种？我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蜘蛛都不算数呵。”
华欣听到小苛这样轻松的玩笑，自己也开心地笑了。
放下电话，小苛说：“杏芳，你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月，我心里一直都堵得慌。”
杏芳非常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一天找不到她们两个，就一天不会舒坦。”
小苛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眼睛里闪着迷离的光茫。她说：“你今天不用去餐馆吗？”
杏芳摇摇头：“今天我换休，一个月就这么一天。小苛，我想改个名字，你不觉得我现在名字太土气了吗？”
小苛说：“是有点乡村气，可是很好听呵。杏花芳香，多好啊。人家清朝时有一个女子叫娇杏，原本是个使唤丫头，后来还嫁给了一个做官的当了太太呢。”
杏芳笑了，说：“倒底是进过大学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不过，我还是想改一下，正好派出所重新登记户籍，说是要联网，我告诉我妈给我改成刘芳菲。”
“不好，不好，芳菲这个名字才不好呢，太大众化了，而且少了乡土气息，杏芳好听，我也叫习惯了，觉得一叫你的名字，就想起我妈教我念的‘情为世累诗千首，醉是吾乡酒一樽。杳杳艳歌春日午，出墙何处隔朱门’的句子，那是专门为杏花写的诗。求你了，不要改名字了，好吗？”
杏芳看着小苛红扑扑的脸，笑着说：“好，我同意。我告诉你，我们老板说他想去深圳发展，打算把餐馆卖掉。二牛和我商量想把它盘过来。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地段好，生意也不错，你说呢？”
小苛几乎要跳起来了，她拍着手高兴地说：“我太同意了！你和二牛干得真好，这才几个月时间呀，就要当老板了！哪像我们，就因为想跳舞，想着靠艺术混口饭吃，这条路太难走了，如果站不到峰巅，一辈子可能都只能跑龙套。女孩子跑龙套，结果无非两种，放弃或者‘唱堂会’、‘跳堂会’，就像我们，既没有在舞台上跳出名堂，还把自己的姐妹弄丢了。”小苛想起青云和肖梅就非常伤感。
杏芳伸手搂住小苛的肩膀，说：“人常说与啥争都不要与命争，你争不过它！再说，你们爱跳舞没有错，就像我小时候也爱跳舞一样，女孩子天生就是舞蹈家，只不过是生计所迫，把我曾经千娇百媚的舞姿变成了枯燥单调的烧米线、包小笼包，而你，至少还在舞台上绚丽过，这就够了。有时候生命中躲不开的必然遇到的一些人，他们或许会成就我们，或许会令人防不胜防地毁掉我们，但是在成就和毁掉之前，我们都无法知道结果。所以，眼前的结局并不是你们的错！而且，我相信她们俩也一定能找到！”
小苛听着杏芳温暖的话，眼泪禁不住涌出了眼眶。
“今天你不上班，正好，我们去找肖梅，行不？”小苛擦了一把眼泪，说道，“青云现在不想见我，那咱们先去找肖梅，问问她现在的生活，也向她打听一下青云的去向。”
杏芳赞同地说：“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那个文化馆。”
两个人在公交站牌前研究了好长时间，确定好线路，换乘了三路公交车，一个半小时之后就到了滨海市东城区文化馆。
这里是一座三层楼，门前植有几棵香樟树和棕榈树，树中间点缀点一些玫瑰花和串珠莲。有几只彩蝶在花丛间飞舞。周围有群众艺术馆、青少年宫、滨海东城文化活动中心，因为不是周末，这里相对比较安静。
进了文化馆，杏芳带着小苛穿堂过厅，在西北角有一个很大的阅览室，淡青色的长条方桌有八排，浅色木椅很温馨，这里能容纳将近两百人。靠墙一侧有一道从顶部到地面的玻璃大门，能看到里面整齐的书架和花花绿绿的图书。图书管理员就坐在玻璃墙后面的一个借阅窗口。
她正在低头给持借书证的人办理借阅手续。
小苛的心一阵狂跳。肖梅，虽然住在一起的时候天天打嘴仗，但是，几个月见不上面，还真是非常想念。如今，近在咫尺，即将相见，小苛怎么能不激动？
小苛捂着胸口，怕咚咚狂跳的心一下子蹦出来。她和杏芳蹑手蹑脚地行走在低头读书的人群中。小苛真是没想到，滨海是一个人人都行色匆匆忙于赚钱的城市，竟然还有这么庞大的一个读书群体，他们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安静地徜徉在图书的海洋。
“这里真好呵！”小苛是个爱读书的女孩，她非常怀念那个只读了一年的大学，学校的图书馆有两万多册藏书，她在那里的时候，每个周末都泡在图书馆，罐两瓶白开水，拿两个白面馒头，外加两袋咸菜，一整天都不出来，只顾贪婪地吸取书籍里的养分。
眼前这些埋头读书的人们，是多么幸福呵。
她们两个随着排队借书的人慢慢往前移动着，终于来到了借书窗口。小苛几乎把头都要塞进借阅窗口了，就是没有找到肖梅，难道她今天不在这里？
小苛和杏芳连忙问管理员，肖梅今天上班吗？
管理员有点四川口音，他轻声问：“啥子肖梅？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你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杏芳仔细回忆那天来这里借书的情景，她断定见到的就是肖梅。
管理员说：“我们这里是有一个姓肖的，但不叫肖梅，叫肖楠。你们去那边的管理公开栏看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小苛和杏芳来到大门右边一个贴在墙上的大展板跟前，上面有十几位身着工装的男男女女，但是小苛一眼就认出了肖梅，她剪成了短发，眉宇间露出几分干练和英气，在她的彩色照片下面，写着“管理员：肖楠”。
“老天爷，真是打击到我脆弱的心灵了！今天怎么这么邪？你想要改名，肖梅竟然已经改了名，难道下一步还要整容不成？难道非得让我找不到、认不出、叫不上你们才甘心吗？”小苛摸着肖梅的照片，小声唠叨着。
杏芳也被惊到了，肖梅为什么要改名字？她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这面公示墙上微笑？
小苛说：“快，我们去问问，看肖梅哪天上班。”
两个人小跑着再次来到借阅窗口前。
小苛着急地说：“请问，肖梅，哦，不是，是肖楠，什么时间上班呵？”
管理员笑了，她努努嘴，说：“上班？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人家去深圳一所大学读一个什么研修班了，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呢。你们要找她，三个月以后再来吧。”
小苛急了，说：“三个月？怎么这么长时间？那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她的手机号码，我们好方便联系？”
管理员摇摇头，说：“我这里没有她的电话号码。如果你们是朋友，她如果想找你们，肯定会主动和你们联系的。对吧？”
小苛无奈地垂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看来，不只是青云暂时不想见她，肖梅也不想见她。要不然，肖梅在文化馆工作，又不是很忙，早都应该和餐馆联系，告诉杏芳有关她的情况。好让青云和小苛放心。
现实，总是这样残酷和骨感。小苛抬起头看着滨海蔚蓝的天空，把眼泪忍了下去。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更没有一成不变的友情。
“走吧，我们三个月以后再来找她！”小苛回头招呼着杏芳，神情黯淡地径直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