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哈德森放下酒杯，脸上带着若有深意的微笑看着埋头干饭的薛元青。
薛元青刚刚消灭掉了一只大螃蟹，抬起头正对上哈德森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问道：“我说哈德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怪瘆人的！咱吃饭归吃饭，可把话得说明白了，你可别对我老薛动什么歪心眼子，我们华夏人不好你那口。”
乔治哈德森单手夹着酒杯，微微晃了晃笑着说道：“逞口舌之快是没有用的。薛先生，你也不用着急，可以慢慢吃，我说了会请客就一定会请客。今天又没有其他安排，我时间多的是。”
薛元青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生鱼片，可能是芥末蘸多了，刺激得他呲牙咧嘴。忙灌下一大口红酒才继续说道：“哈德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不正常？是不是心理出毛病了？真有问题，别耽误，早点去看医生，没准还有救。”
若在以往，乔治哈德森早就发火了，但这次他依然保持微笑说道：“我心理没有问题。我倒是担心薛先生心理会出问题。”
薛元青用油腻腻的手在空中挥了挥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的心理素质好得很。”
乔治哈德森说道：“那可说不准，心理素质再好的人，在遭受某些巨大的打击之后，也会留下心理创伤的。”
薛元青也不傻，当然听得出对方的话另有所指，撇了撇嘴道：“你不用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有话直说，有屁快放。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让我想到的是便秘，贼他妈难受。”
乔治哈德森反问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薛元青双手拍着桌子说道：“跟你说话怎么这么磨叽呢？我问你你就直说。难道拉出来的屎你还能缩回去不成？快说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乔治哈德森脸上浮现出无法抑制的笑容，声音压得偏低，开口说道：“不瞒你说，我的方案已经得到了大幅改善，你已经失去了获胜的机会了，乖乖认输吧！”
薛元青放下了手里的龙虾，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才扑哧笑了出来说道：“我说哈德森呀哈德森，你这老小子也学坏了。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万一我把饭喷出来喷你一脸那多不好。”
乔治哈德森靠在椅子上，一脸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但是很抱歉，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呢。”
薛元青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用油腻的手挠了挠脸颊，狐疑地问道：“你说真就是真的？我干嘛要相信你？”
乔治哈德森仰面大笑道：“你可以不用相信我，我也没有义务让你相信，不过既然已经见面了，我不介意多给你透露一些信息。” 薛元青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面色慢慢变得凝重：“什么信息？”
乔治哈德森悠悠地说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竞争，也经过这么多轮次的招投标会议，你我双方的方案已经有极大的相似度。所以我没必要瞒着你，我们两家的方案，主要采取的都是桁架金属结构，主要采用的是L型型钢以及方形截面形状。这种结构固然成熟可靠，但却有一个很大的弊端。薛先生，想必你也知道弊端是什么吧？”
薛元青一努嘴：“最大的弊端不就是这些型钢连接方式嘛，目前你我双方的方案中普遍采用螺栓螺母的连接方式。这种连接方案会造成严重的强度冗余，既是对材料的浪费，也会增加项目成本。这谁不知道！”
“啪啪啪”，乔治哈德森缓缓鼓了鼓掌，忽然脸色一变，以极为认真的表情说道：“但我们的方案已经变了，将不再采用螺栓螺母的连接方式了。”
说完这话，乔治哈德森便满是玩味的地看着对方。
坐在对面的薛元青愣了片刻，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我说哈德森你也太能搞笑了，看你神神秘秘煞有其事的样子，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无非就是改了螺栓结构而已！这十几亿的大项目，螺栓的成本连零头都占不上，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你还说你心理没毛病，我看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是赶紧去找个医生看看吧。真的听我的话，别放弃治疗，你还有救。”
乔治哈德森保持着面部表情，静静等薛元青说完话才开口说道：“按照我的最新方案，将有一万八千套螺栓螺母被替换掉。你说的没错，这对整个项目的成本影响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却可以在极大程度上节约劳动力成本提高施工效率。在大跨度的桁架结构桥梁上，螺栓螺母的施工难度有多大？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一定也想象得到劳动力成本和施工效率多么重要。”
听完这番话，薛元青彻底沉默了。
乔治哈德森也不再说话，静静观赏着餐桌对面的敌人。
就这么足足沉默了两分钟，薛元青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殷切地问道：“哈德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用什么替换了螺栓链接？”
乔治哈德森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说话，继续笑眯眯地看着薛元青。
薛元青更着急了，半个身子凑到了餐桌上：“你倒是回答我呀，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那螺栓链接几乎是不可替代的。这么长时间，你我双方的方案发生过无数无数次的变更，但从来没办法在这个上面实现过突破，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乔治哈德森晃了晃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抽出一张纸巾来缓缓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但不要着急，等三天之后，在最后一轮招投标会议上，我会让你看到答案的。”
薛元青拍着桌子骂道：“三天之后再知道还有个屁用！你这可恶的混账，外国佬！到底说不说？不说信不信我跟你急眼？”
乔治哈德森摇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说了。实话跟你说吧，这次约你出来，我就是想吊吊你的胃口，我就是想看一看你明知道会失败却束手无策的绝望的样子！”
薛元青咬着牙骂道：“你可真够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