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时,四人大约向前行了二三十公里的样子。这个行近速度远远低于原定计划。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来热带雨林中的道路艰难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想,另外纪志勇和小花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但这没有关系,如果两天不够,那就三天四天。根据整个上午的情况来看,越国方面多半没有派追兵。在纯自然环境下行进,时间的长短,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中午最热的时候,众人决定在树荫下休息,一来补充水和食物,二来恢复体力。王朝阳尝试着说话,却发现舌头仍然麻木,但似乎比早上的情况好转了一些。
纪志勇在填饱肚子之后起身到远处解决三急问题。以往行军都是大老爷们儿,几乎会在原地解决。但现在毕竟有甄沫和小花在场,纪志勇只好走得远远的,找个背人的地方解决。
等了一会儿都不见纪志勇回来,王朝阳便呜噜呜噜地大声问了一句。
仍然听不到纪志勇的回音,而且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周围环境出奇得安静。王朝阳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给甄沫和小花打了静待的手势,然后端起汤姆森冲锋枪,缓缓朝纪志勇撒尿的地方移动。
绕过一棵大树,就看到纪志勇正站在那里,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他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对眼睛瞪得跟灯泡一样,额头上的汗水像黄豆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王朝阳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而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枪托,然后用眼神问纪志勇发生了什么。
纪志勇一个伸手示意王朝阳不要过去,开口说话时嗓音极为沙哑,仿佛喉咙中被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我踩到东西了!”
王朝阳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目光向下移动,落在纪志勇的脚上。
看他脚下的地面跟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可能有雷呢?
纪志勇看出王朝阳脸上的疑问,低声解释道:“一定没有错,肯定是地雷,而且正是越南猴子喜欢用的地雷!”
“王朝阳你听我说!现在不要管我立刻带着甄沫和小花原路往回走。越南猴子绝不会只埋一颗雷,要埋就会埋一片,再往前走已经不安全了!”
“你还记得敌人那列车队吗?还以为他们跟咱们没有关系,但现在看来咱们都想错了。他们不是在追击咱们,而是跑到咱们前面来埋雷了。这群没有种的王八蛋,知道正面打不过咱们就用这种阴招!一个个早晚都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还能坚持一会儿,你立刻按照我说的去做,带上甄沫和小花尽快离开,越远越好!”
听完纪志勇的话,王朝阳却纹丝不动!
纪志勇,这是打算用自己的命给王朝阳他们争取时间!
然而就这样抛下队友,王朝阳绝对做不出来。所以此刻王朝阳不但没离开,反而慢慢地走向纪志勇。
纪志勇眼睛瞪得更大了,愤怒地低吼道:“王朝阳你过来干什么?我脚下有雷你难道不清楚吗?这种地雷是触发式,我稍微动弹一下就会爆炸!一旦爆炸,敌人就会听到声音,一定会向这边围过来的!你再不走,所有人都得死!”
“老纪你给我闭嘴,现在还没到说死的地步!”王朝阳突然大吼一声,他原本说不出话来,但此刻情绪激动,也不知怎的,口舌的麻木竟然一瞬间消失了!
此前纪志勇没少拿王朝阳的嘴开玩笑,但此时此刻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他沮丧地说道:“我已经没救了,不要靠近我,你这分明是在送死知不知道?”
王朝阳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慢慢地朝着纪志勇移动:“我说过现在还没到说死的地步!你只是踩了地雷而已!不见得只能认命。”
片刻功夫,王朝阳已经走到纪志勇跟前,直接准备蹲下去检查他脚下的地雷。纪志勇看到这里,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急切道:“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王朝阳,你听我把话说完。
一旦踩上地雷就只能认命,这几乎是南境边防部队的共识,所以真的请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你知道吗?这次出发之前许团长私下里找我谈过话,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跟我说整个南境边防部队,最值钱的人就是你王朝阳!你来之前,咱们部队一直跟敌人在边境线上打拉锯战。但你来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弄出了弹弓迫击炮,让敌人再也不敢在咱们面前嚣张。紧跟着你更是整出来了这个一百二十公里以上的加强火炮,这在以往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许团长的原话是,如果出现危机情况,他的命都可以不要,也要保住你王朝阳的命!
团长并没有给我下达明确的军令,但我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遇到危急情况我老纪就算舍命也要保下你的命!
你的命更有价值,对南境部队更有意义!所以你坚决不能死!”
听完纪志勇的话,王朝阳胸中澎湃异常,额头也因为震惊和愤怒迸出了缕缕青筋:“老纪你不用再说了,我清楚团长和你的意思。但我也要说,在战场上咱们是队友,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眼睁睁看着队友丧命,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看着王朝阳固执的样子,纪志勇有些绝望地哀求道:“你不要这么倔强好不好?现在不是让你看着队友丧命,也不是不让你采取措施!而是一切都没希望了,我踩在了地雷上,就等于是半条腿已经踏入阎王殿!
王朝阳就算我求求你不要固执好不好?你听我的话立刻离开!如果你于心不忍,那就回去把我纪志勇的事迹说给咱们八连的同志们听,说给团长听,没准儿我还能被追封成烈士呢。
像我这种当了大半辈子兵的老兵来说,烈士是个不错的结局。等我到了那边,遇到咱们八连长还能跟他吹一吹牛呢!”
“闭嘴!”王朝阳不再搭理纪志勇,蹲下来开始细细研究纪志勇脚下的地面。
纪志勇嗓音里几乎带了哭腔:“王朝阳你就听我的吧!除非你成心不想让我当烈士!我教你射击,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师父,师父这么简单的遗愿,你都不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