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乡镇企业，往往有着复杂的利益关系。这个厂子的基础条件，王朝阳再三确认过，还是非常不错的，想出手其实并不难。但一直拖到现在，却迟迟没有出手，其中原因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明白的。
对于某些人来说，不见得就希望破产的企业重新盈利。
第二天一大早，方宇等人才醒酒，在餐厅里见到王朝阳。
昨天的酒局他们都想着帮王朝阳挡酒，结果全军覆没，现在想起来好不惭愧。
谈起下一步该怎么办，王朝阳决定，这个项目暂时搁置。
下一步具体该怎么推进，王朝阳暂时还没想好，但他无论如何不会接受吴厂长的坐地起价。
吴厂长给出的价码还没有达到王朝阳无力承担的地步，但王朝阳绝对不允许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商场玩儿的就是勾心斗角，合作双方此前彼此都不认识，需要在交手中找到平衡点。如果这么容易就同意，那王朝阳可以肯定，今后吴厂长一定不会消停。
方宇团队接下来的工作和刘小毛团队相似，继续做调研，寻找新的突破口，但却不着急采取行动。
王朝阳踏上武汉返回东临市的航班，一路之上不免心烦意乱。
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脉络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但若真正想把事业开展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飞机爬升之后，机舱里变得安静起来，王朝阳正准备闭上眼睛休息，却突然被坐在身旁的一名乘客给吸引了。
那名乘客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相貌平平，但口才却很好，从登机之后就开始跟旁边的人谈话。所谈论的内容更是高深无比，全都是商业运作和资本操控，所用到的一些名词，甚至让王朝阳都听不明白。也正是因为这个，邻座其他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到了后来王朝阳还是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从对方口中得知，他正在谋划一个惊人的大项目，准备调集一百个亿以上的资金去大力开发满洲里，这段时间便在各地做演讲，寻找合作伙伴。
别人问他开发满洲里的商业价值在哪里，他便继续解释说，他同步筹划的还有另外一个项目，会在喜马拉雅山上炸开一道三十公里的口子。
这样一来，南亚地区的暖湿气流就会进入华夏大陆，能够使整个华夏的气候大为改变，到那时候满洲里会编成四季如春的人间乐园。
等到那时候，无论工业还是商业，都能得到长足的发展，区区几百亿的投资很快就能赚回来。
这番话如果是出自普通人之口，那么一定会被人当成是疯子。
但眼前这位显然不是普通人，他姓牟，华夏商界称他为牟大师，在讨论华夏八九十年代的经济发展时，这位牟大师是避不开的一个名字。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正在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的宏伟蓝图的牟大师注意到了一侧颇为专注的王朝阳，便欠了一欠身子询问道。
“我姓王，久闻牟大师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王朝阳礼貌地说道。
“别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不爱听。我就是一个草根起家的农民企业家，说话就喜欢干脆利落。我见小友似乎对我的计划感兴趣，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一起干？”牟大师笑着问道。
“牟大师干的都是惊天伟地的大项目，我可干不来。”王朝阳微笑着摇头说道。
“再大的项目都是需要细化的，就像三天之前我在重庆举办讲座时说的一样，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一辈子可能也无法在历史的长河中绷起一朵浪花。但普通人在遇到伟大的人之后，也可能变得不普通。你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跟着那些伟大的先驱去改造这个世界。”牟大师这番话说得很认真，说到最后更是表情肃穆。
“牟大师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伟大？”王朝阳问道。
“这就太难界定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我认为如果把这个问题放到时代维度上去看，那大差不离，说的应该是那些胸怀天下并能够做出一些被历史记住的事业的人吧。”牟大师一脸光辉地说道。
王朝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们知道我最自豪的是什么吗？”牟大师突然问道。
王朝阳微微摇了摇头，座位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我最自豪的是，尽管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心潮澎湃地去做事业。我并不图钱也不图名，但我却坚信这个时代需要我。”
说完这番话，牟大师拿起身旁的一本书，翻开首页里面印有五星红旗的图案，他静静的看着那幅图案，用手指肚轻轻地摩挲着，眼眶就慢慢湿润了。
王朝阳看到这一幕，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王朝阳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位大师做过哪些令普通人震惊的壮举。
从华夏改革的旗号吹响之后，他就一直活跃在商界中，曾经利用罐头换飞机，打开亚欧大陆的贸易通道，堪称是神来之笔。有一大批人把他当作人生偶像。
但值得唏嘘的是，这位大师明显过度生活在自己的乌托邦中。他的口才非常棒，感染力也非常强，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从他口中说出来，都会让普通人着迷和向往，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自负，使得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小朋友，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这是我的电话，你若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找我。记住了，普通人与伟大擦肩而过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有那么一两次。”到了最后牟大师递出一张名片来。
王朝阳说了一声谢谢，小心地把名片收好。但王朝阳知道是自己绝对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不过与这位传奇人物的短暂接触，却给王朝阳打开了另外一个思路。
如今他的分厂计划打不开局面，所缺少的或许正是牟大师的创业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