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走远，只是在医院附近找了一个面馆，各点了一碗热汤面。
王朝阳三五下就已经吃下半碗，但董玉玲却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董玉玲的年龄要比王朝阳大两三岁，但明显是一副处世不深的学生样子。自从事情发生以来，就一直六神无主。
此刻看到董玉玲食不下咽的样子，王朝阳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总是要吃的。饿着肚子，怎么跟周浩战斗？”
董玉玲眼光一闪，急忙问道：“你真的觉得，周浩不会得逞吗？”
王朝阳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和周浩算是同学，你觉得他的专业水平怎么样？”
董玉玲想不想回答道：“他很聪明，也很努力。”
王朝阳继续问道：“这几天你和他在一起学习系统工程设计，你觉得这门学科难还是不难？”
董玉玲微微红了脸，低头嗫嚅道：“感觉蛮难的，有些地方到现在我也没太搞明白。而且这门学科涉及到太多其它知识，尤其是概率和统计学都是我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王朝阳点了点头说：“既然以前没有接触过，那么你觉得周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并且融会贯通吗？”
董玉玲变得犹豫起来。扪心自问，她自己谈不上掌握，而周浩的水平也未见得能比自己高出太多。既然自己都没有学会，那么周浩也未必能学会。
但她紧跟着又疑惑起来：“如果周浩没有把这门学科真正学会，又怎么会忍不住向你摊牌呢？他敢跟你摊牌，证明一定有底气吧。那他的底气是从哪儿来的？”
王朝阳轻轻地摇头道：“这是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他的底气是从何而来，但我猜多半是利益驱使吧。”
董玉玲抿着嘴点了点头，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王朝阳的自信从何而来了。这是一门难度很高的学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和周浩都没办法真正掌握。
而周浩却迫不及待地表现自己，天真地认为有了方案的雏形就能完全解决问题，这显然是在玩火自焚。
董玉玲在逐渐理清自己思路之后，却又产生另外一份担忧：周浩学得并不精通，却急着表现自己。而一旦滨桥集团的管理层被他说服，那么情况岂不是更糟？集团的工程效率问题是多年的顽疾，原本就很难解决，若是被周浩这样乱搞一通 岂不是彻底没法解决了？
王朝阳叹了口气说：“你说的一点没错，这也是我唯一的担心。周浩是翻不出多大的浪花的，但却阻止不了他在滨江集团胡搞乱搞。要是把事情弄得更加糊涂，以后被你们温老师知道，估计能被他活活气死。”
董玉玲立刻咬着牙说道：“这么说来，我仍然要想办法阻止他。王朝阳，你给我拿个主意吧，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董玉玲已经对王朝阳完全信任，在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时刻，她当然会向王朝阳求助。
王朝阳说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周浩学艺不精就想提前卖弄，那么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你来尽快把这门知识真正学通学精。你我都是搞技术的人，没有什么是比技术更有威力的武器了，不是吗？”
董玉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是啊。我真是太笨了！我怎么就没有想清楚这个道理呢！”
王朝阳点了点头道：“而且我猜，这也是温老真正希望的。你和周浩都是温老的得意门生，周浩现在的行径已经足够让温老心寒了，所以你要更加努力才是啊。”
董玉玲用力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保证道：“明白，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来也奇怪，在当天晚上跟王朝阳的谈话结束后，董玉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曾经面对突然发生在老师身上的变故，董玉玲六神无主无所适从。但自从谈话之后，她似乎找到了方向，知道了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董玉玲除了去医院里探望老师以及了解集团内部的情况外，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扎扎实实地研究系统工程设计。
董玉玲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心态太稳重的人，但是这一次却很奇怪。她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把心态调整到一个非常稳定的状态。虽然医院里的老师状况时好时坏，虽然周浩已经拿着那份雏形方案在集团领导面前兴风作浪，但董玉玲总能安安稳稳地把心思用在学习技术本身上。
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温博昌的病情经过无数次的反复之后，终于稳定了下来。在董玉玲的搀扶下，可以下床做简单的运动，一直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温博昌看了一眼搀扶自己的学生，以及坐在对面专程来探望自己的王朝阳，葛庆利和丁涛，蔚然长叹一声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屋里这些人都不算是外人了。有些事情我想现在说给你们听。一直以来，没有人问过我身体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但我猜你们应该都非常好奇吧。”
丁涛作为温博昌最好的朋友点了点头，急切道：“我们的确都很好奇，但是就算你没说也猜出了个大概，这事儿一定跟周浩那小子有关系！”
温博昌点了点头道：“你猜对了。我病情最严重的那个早上跟周浩见过面，当时他是来给我送早餐的。那时候周浩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温博昌的目光看了一眼王朝阳，叹了口气道：“周浩跟我说，王朝阳主动帮忙做方案其实是别有所图。他认为王朝阳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红星厂拿下集团的随车起重机项目。我跟他说他的思路有问题，但这个周浩太倔强了，他认定的事情，竟然连我都劝不通。”
董玉玲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温博昌接着说道：“后来我索性不再跟他解释这些，直接命令他沉住气，就算不理解，也不可以妄议揣测。但没想到他并不听我的话，甚是跟我争吵了起来，言辞有些激烈，我一时没忍住，就倒下了。”。
丁涛咬着牙骂道：“这个混蛋，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