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还记得当时为了增加射程，不得不从多个角度同时着手。为了提高炮弹的离膛速度，必须对发射装置进行整体有限元计算，而这项工作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张苗苗的头上。
时间紧任务重。做计算的那阵子，张苗苗每天休息不到五个小时，计算结束后能明显看到张苗苗人都瘦了一圈。当时王朝阳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想帮张苗苗分担一部分工作，但却被倔强的女孩拒绝了。
由此可见，张苗苗平时虽然是一个没有太大主见的女孩，而一旦她的眼中锁定了目标，那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其他人是很难改变她的主意的。
想到这里，王朝阳不由地悲从中来，这次张苗苗离开，同样是她做下的决定。何时才能改变，何时才能回国呢？
王朝阳曾经反思过，为什么张苗苗的离开对自己造成的打击这么大？后来王朝阳想明白，张苗苗对于自己不仅仅是心灵契合的恋人，也是重要的合作伙伴。
王朝阳可以断定，当时那款新型榴弹炮如果没有张苗苗的努力，几乎无法按时完成。
攻坚组里的正青春是一位拥有着光鲜履历，并且极度自信的工程师。而即便是这样，正青春也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对张苗苗的敬佩。
还记得当初为了解决榴弹炮离膛之后的空中姿态问题，不得不引用伯努利方程。那是流体力学上最著名的方程式之一，同样也是空气动力学的基础方程式之一。
但是由于过多变量的引入，导致方程式变得异常复杂。以至于骄傲如正青春这样的女子，也变得懊恼和抓狂起来，甚至产生过放弃的想法。
但正是因为有了张苗苗的协助，正青春才能顺利地完成设计计算。
后来在庆功宴上，正青春表达了对张苗苗的感谢。她直言道，同张苗苗在一起工作，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仿佛只要这个女孩儿坐在你身旁，你就特别的心安。心中的浮躁和焦虑会一扫而空。这是一种神奇的感染力。
正青春的这番话说得有些玄幻，但攻坚组的所有人却都非常认可。因为他们会发现，几乎任何时候张苗苗的工作都是有条不紊的。大家从来不会从张苗苗口中听到对工作量的抱怨。
给人的感觉，张苗苗就像一柄锋利的小剑一样，再复杂的问题放在她面前都能被庖丁解牛。
没错，张苗苗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心安。
想到这里，王朝阳开始苦笑。在设计那款新型榴弹炮之初，王朝阳特意留下了一些伏笔。在发射装置的位置，他引入了模块化的设计理念。这意味着今后如果需要火力升级，只需要增加发射单元的设计就可以完成，而不需要改变基础平台。这种设计理念由于比较超前，王朝阳除了对甄虎做过概念性的解释之外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
而现在看来，这种模块化的设计理念多半无法实现了。因为除了张苗苗，王朝阳想不到还有谁能解决那些复杂的设计计算。因为模块化的设计，不仅仅要考虑发射单元的强度，榴弹炮的空中姿态等等一系列复杂问题，同时还必须要面对一个基础平台兼容化设计的问题。即便到了后世有计算机辅助，这也是一个很大难题。
考虑了一下火车旅行的时长，王朝阳从包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儿已经被用去了将近五分之四吧。前面是密密麻麻而又非常工整的记录，出自于张苗苗之手。这正是当初张苗苗之前那个形影不离的小册子。
参加红星厂的工作以来，几乎所有关键问题，张苗苗都细致地整理在了这个小册子上。然而她的这次离开，却把这本小册子以及其他所有和工作相关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带走的似乎只有那一块雨花石。
王朝阳此刻拿出来的，想尝试着在后面做一些模块化设计的设计计算。
然而王朝阳只写了几笔，就写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沉不下心去。
王朝阳也是有自己的倔强的。而且他毫不否认自己拥有大男子主义。所以从心理层面讲，王朝阳可以承认对张苗苗的离开感到忧伤，却不想承认没有张苗苗他无法完成设计计算。
这似乎是一种古怪的心理状态。王朝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较劲。心中越是乱糟糟的，他就越是想沉下心去。
哐当一声。
结果火车突然传来一声震动，紧跟着便是悠长而刺耳的刹车声。
火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厢里的新兵们纷纷把头探出窗户探寻情况。
史班长则在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大声命令所有人不要乱动，保持镇定，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车厢。
过了没一会儿，史班长回到车厢，通告大家：前方的地段发生过泥石流，铁轨被淹了，正在抢修，预计还需半个小时，在此期间所有人可以在车厢里做简单活动，但是任何人不允许下车。
原来是铁轨发生了问题，既然已经开始修理，那就问题不大，车厢里的众人轻松起来。纷纷开始喝水吃东西，或者三五聚在一起闲聊。
王朝阳的邻座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个子小小的，脸蛋儿黝黑，一双小眼睛像是一对儿趴在脸上的蝌蚪，再加上矮塌塌的鼻子，这个形象让王朝阳想起漫画中的人物。
他的名字叫吕明，跟王朝阳打招呼说也可以叫他小黑。因为别人一般都叫他的外号小黑的。
小黑性格开朗，也很热情。史班长宣布完后，小黑便成他的军绿色小背包里掏出两个塑料袋，一个袋子里装鸡蛋，另外一个装的是煮熟的玉米。他笑嘻嘻地举起袋子，问王朝阳喜欢吃哪个。
王朝阳看得出小黑带的食物并不多。本想拒绝，但小黑却出奇得热情，非要让他二选一。看这样子只要王朝阳不选，他就不好意思自己吃似的。王朝阳无奈之下只好选了鸡蛋，顺手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了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