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看他为自己诊脉时,那专注认真的侧脸。
也喜欢听他讲宫外的奇闻异事,那些鲜活的故事,为她死寂的世界凿开了一扇窗,透进了五彩斑斓的光。
不知从何时起,她甚至觉得,连他身上那股清苦的药草味,都变得格外好闻,让人心安。
这日,陆渊照例为她诊完脉,确认她的脉象已趋于平稳,再调理些时日便可彻底根除病灶后,便起身准备告退。
“陆侯爷。”
身后传来琉璃公主清脆又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
陆渊转过身,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
她从自己的妆匣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小物件,递到陆渊面前。
那锦缎有些旧了,边缘起了毛,显然是常年贴身佩戴之物。
“这是什么?”陆渊问。
琉璃公主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微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这是我出生时,母妃为我求来的护身符,说是开过光的,很灵验。我……我从小戴到大。”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鼓足勇气,随即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着陆渊。
“你这次……得罪了皇后……我怕她还会对你不利。这个,你拿着,希望能……保佑你平安。”
少女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杂质,全是纯粹的关切与担忧。
陆渊接过护身符,入手温润,似乎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和一丝极淡的馨香。
他心中微动,面上却只化作一抹温和的笑意。
“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他没有推辞,而是郑重地将护身符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他知道,对这位久居深宫、单纯如白纸的公主而言,这枚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几乎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收下,便是对她这份心意最好的回应。
风波平息,陆渊也开始着手处理一些“后事”。
比如,那个被当场杖毙的李嬷嬷。
人虽死了,但她留在宫中的遗物,却需要清理。陆渊以“追查皇后同党,以防有漏网之鱼”为由,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此事。
李嬷嬷的房间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不少。
大部分都是些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看得出皇后平日里赏赐颇丰。
陆渊不急不躁,一件一件地仔细查验。
就在他拿起一个用来装首饰的木匣子时,手指在匣底轻轻一敲,发出的声音略有不同。
他眸光一闪,指尖在匣底的木纹接缝处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匣子的底板竟然弹开了一个夹层。
夹层里,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
一张残缺了一半的羊皮地图,质地坚韧,显然不是凡品。
以及几封信件,信纸已经泛黄,上面写满了鬼画符一般,形如蝌蚪的奇特文字。
陆渊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将那张残图展开,上面绘制的是连绵的山脉与河流,地形极为复杂险峻。而在地图的一个角落,还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
一个普通的宫中嬷嬷,皇后身边的心腹,为何会私藏这种东西?
直觉告诉陆渊,这绝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将地图和信件收好,然后找到了长乐宫里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太监。
老太监姓王,已经七十多岁,眼花耳聋,平日里只负责在宫里扫扫落叶,混吃等死。
陆渊将那信件上的奇特文字,抄录了几个,拿给老太监看。
“王公公,您老在宫里待得久,见识广,”陆渊递过去一张纸,笑呵呵地问道,“帮我瞧瞧,这是哪路神仙的鬼画符?”
老太监眯着一双昏花的老眼,接过纸凑到眼前,嘴里还嘟囔着:“侯爷又拿老奴开涮,老奴一个扫地的,哪认得什么字……”
他辨认了许久,脸上的神情从不耐烦,渐渐变得凝重,最后,猛地化为一片煞白!
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捏着那张纸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这……这……这不是……”
老太监的声音干涩发颤,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块烙铁。
“这是什么?”陆渊追问。
老太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一把抓住陆渊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尖叫道:“侯爷!这东西您是从哪儿得来的?这要命的玩意儿啊!”
“这是早就被咱们大乾铁骑踏平了的……南疆百越国的文字!”
百越国!
陆渊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个五十年前,被大乾太祖皇帝亲率大军,彻底踏平的南疆小国!史书记载,其王族已被尽数屠戮,血脉断绝,无一幸免!
一个皇宫里的老嬷嬷,皇后身边的心腹,竟然私藏着早已灭亡的敌国文字和地图!
公主中毒一案,皇后,李嬷嬷……
陆渊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条看不见的线,将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后宫争宠?
这背后,分明是一个潜藏了五十年的惊天大阴谋!
陆渊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江南的士绅,皇后的算计……跟这比起来,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看来,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这皇宫,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了。
江南新政,大局已定。
捷报传回京城,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无数的赞誉,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两个人。
一个是亲赴江南,主持大局的大皇子赵谦。
另一个,则是身在深宫,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冠军侯,陆渊。
养心殿内,皇帝赵恒龙颜大悦,一连几天,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断过。
“好!好啊!”
他手里拿着江南传回的奏报,看着上面那一个个飞速增长的税收预估数字,只觉得通体舒泰,仿佛年轻了十岁。
“陆渊,你这次,又为我大乾,立下了不世之功!”赵恒看着站在下方的陆渊,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与满意。
“江南乃国朝钱袋,积弊已久,朕数次想要整顿,都无功而返。没想到,在你手中,不过月余,便让这铁板一块的江南,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