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聘拿到影帝的那天，镜头在他领奖时转向台下，摄像机对准的是他的女友，这是圈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母亲毫不留情地评价：「看清楚了吗？这种人只想借着高枝往上爬。」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镜头里男才女貌的两个人，默不作声。
十二月底的北京下起大雪，我和秦斯的豪门联姻占满了所有的新闻头条，
在这之下，紧接着的是影帝迟聘自杀的消息。
1
电视里是颁奖典礼的直播，主持人说：「恭喜迟聘。」
我滑手机的手指一顿，迟聘……好熟悉的名字啊……现场掌声雷动，不绝于耳，他现在可真受欢迎。
「怎么不看看。」我妈语气里有些玩味的意思，好像我是刻意避着谁不去看这隆重的颁奖典礼一般。
收起手机，我抬头看向了大屏幕，台上的迟聘手里捧着金奖杯，正在发表获奖感言，镜头一扫，对准了台下一个显眼的位置，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我可太熟悉了。
那是迟聘的女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官宣，但圈内人都心照不宣。
除了是迟聘的女友之外，她还有一个众人皆知的身份，国内著名导演，迟聘的影帝之路，她也出了不少力。
「看清楚了吗？这种人只想着高枝往上爬。」我妈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她生平最瞧不上这样的人。
我扫了一眼镜头里的两个人，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都分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说得也是，好好准备一下你和秦斯的订婚宴吧。」
她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下月初我要和秦斯订婚了，我和秦斯总共也才见过两面，第一次是两家一起吃了顿饭算认识，第二次就是商量联姻的事。
和迟聘分手三个月不到，我和秦斯订婚了。
2
秦家和我们言家都是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订婚宴到场的宾客来自各行各业。
连娱乐圈不少有名的明星也来到了现场。
分公司专攻娱乐圈的这一块，我曾经是分公司总裁，认识的明星不少。
认识迟聘也是因为这个。
那个时候迟聘不像现在这样红，还是个愣头青，又高傲得不行，不想随波逐流，因此一度接不到通告，是我发现了他的才能，出手帮了他。
当然我是个商人，怎么会有白给的好心，我帮他只是因为我看上了他这副皮囊，同时也欣赏他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个性，最重要的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他将来一定会很红。
费尽心思让迟聘签约到我公司，他不愿意接的狗血烂戏就不接，为他挑选适合他的本子，签他过来第一年不仅没要求他为公司带来利益，反而在他身上不停花钱。
助理都觉得我是疯了，公司副总也觉得我疯了，现在看来，我是真的疯了。
我为他结交各种导演，为了给他接一个他喜欢的本子还得罪了一些人，在他身上砸了几个亿，最后他回报我的就是在成名时一脚把我踢开，和我推荐的导演暧昧不清。
那导演年纪都能给他当妈了，但架不住人家出手就是精品，有更好的资源。
我一向看人都看得很准，却在他这里栽了跟头。
「言颜？」
「嗯？」回过神来，发现秦斯已经站在我面前很久了，我没听到他跟我说了些什么，他也并没有因为被我无视而恼怒，依旧笑得很绅士。
「我是想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我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精致的晚礼服，淡淡地说：「好了。」
宴会厅里宾朋满座，在钢琴曲响起时，我挽着秦斯的手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宾客们纷纷看向我和他，有人轻声议论着，或是说我们男才女貌，或是说我们都是为了家族利益。
都没说错，我和秦斯无论是家庭背景，阅历学识都很般配，但我们也的确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
订婚宴十分隆重，秦家给足了我该有的尊重。
在双方父母以及满座宾客的见证下，秦斯给我戴上了戒指，看着钻戒落在我的中指上，我的心也跟着慢慢沉静下来。
这个位置原本是想留给迟聘的，但是人家压根不稀罕。
我在宾客中看到了迟聘，我并没有邀请他，看到和他同席的人后，便清楚了，他不是来参加我的订婚宴，只是陪女朋友来走个过场。
可为什么他要那样盯着我，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手指上的戒指呢？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不舍。
3
给宾客敬酒的时候，我任性地敬了他一杯，迟聘眉间好似染上了一抹怎么也化不开的哀伤，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和迟聘那点事，在娱乐圈不是什么秘密，早些时候时不时还有营销号传他被我包养的谣言。
后来我回应，不是包养，是追求……
我喜欢迟聘这件事从来没有想过掩饰，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看上的人。
圈内人都知道，迟聘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迟聘刚和公司解约时，所有人都骂他白眼狼，不料转头就传出了我和秦斯要订婚的消息，风向一转，全网都在猜测是我玩弄了迟聘的感情。
我一下子从可怜的农夫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资本家。
我和秦斯订婚后，将会彻底接管公司，全网都在说我是因为要接手公司才会和迟聘分手。
公主不会爱上骑士。
吃瓜的，曾经嗑过cp的以及迟聘的粉丝在进行一场根本毫无意义的骂战。
起初骂我的居多，巧合的是迟聘恰好在这个时候被人扒出来早在和我分手前就已经和知名导演暧昧不清了，两者年龄相差太大，他一定是为了导演的人脉和资源，一时间他脱粉无数，骂声也远远盖过了我。
我和他一度闹得很僵，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此刻看着我向迟聘敬酒，在场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吃瓜是所有人的天性。
秦家父母有些不太高兴，我妈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怕我犯浑。
唯独秦斯，依旧神情自若地站在我的身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我越过人群特意敬我的前任一杯酒。
订婚宴是现场直播，现在全网都讨论我到底想干什么。
见我过来，迟聘站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端着酒杯的手指，我知道他视线落在了那枚戒指上。
最终迟聘还是收回视线，端起面前的酒杯碰上了我手里的酒杯，「祝你幸福。」他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去。
看似走得潇洒，实则狼狈不堪。
分明是你先背叛了我，为何又在我的订婚宴上红了眼眶，甚至失了分寸。
我敬酒的时候真的在想当时迟迟不喝那杯酒，如果他现在后悔了，想要带我走，我依旧会给他一次机会。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初恋的后劲是很大的。
4
秦言两家的订婚宴，在网上的讨论度持续了一周才渐渐淡了下去，而影帝迟聘与言氏集团新任总裁的热度却久居不下。
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忘了，我想我也会忘了。
只是我没想到还会再和迟聘碰面，我已经不在这个圈子里了，怎么还能在聚会上碰见他？
我的视线落在好友身上，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既然邀请了迟聘，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她不是不知道，分开之后我从不出现在迟聘出现的场合，我害怕自己去质问他为什么，也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小丑。
好友贱兮兮地对我眨了眨眼，我无语凝噎。
来都来了，现在离开显得我小气，再者该离开的也不是我。
这次见他，明显感觉到他沧桑了不少，最近都没戏拍，不应该是这个状态才对。
迟聘像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因此见到我他并不惊讶，反倒是从容不迫地朝我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没有回应，只当没看到，转身端起一杯酒走到了人群中去。今天来的基本上都是之前圈子里认识的朋友
「哟哟，言大老板这次终于赏脸了吗？我当你早就把我们这些朋友忘干净了。」
「你订婚之后我们以为再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你了，还难过了好久。」
「没想到我言姐还是我言姐，根本不带避讳的，话说啥时候把姐夫也带来玩玩啊？」
听着这些老朋友的控诉和调侃，我这些天的坏心情忽然间就得到了缓解，以前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比起待在家里看剧本，果然还是这种地方更适合我。
我以前很会享乐，也爱玩，常常流连在这种场所，直到认识了迟聘，才开始浪女回头。
玩得花的也不都是男人，有钱就可以玩，我身边这些人没一个是会在家学什么琴棋书画的，喝酒划拳，蹦迪玩鸭一个比一个会刺激，现在还是收敛了一些。
是很久没有出现在这种场合了，以前都是我组的局。
决心追迟聘后，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我连去都没去过，好几次约我都找各种理由搪塞了，我没说实话是因为说了也没人信，我这样的人怎么会为谁做出改变……
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真的在为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改变了，现在想想还是做自己最开心。
秦斯并不妨碍我怎么娱乐，怎么社交，尽管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实际上我们之间都保持着距离，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这不是为你们打江山去了，为了赔罪，今晚各位敞开了玩，我买单。」我大手一挥，顺势将李雯雯勾了过来。
「言总买单，我们就不客气了。」
「自家姐妹，不谈客气。」随意敷衍了两句，见众人开始今夜的狂欢，我俯身在李雯雯耳边，用眼神示意她看迟聘，「叫他来干什么？」
李雯雯跟我碰杯，一脸为难，最后迫于无奈，还是说了实话，「不是我主动找他来的。」
「什么？」不是李雯雯主动找迟聘的。
那迟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莫名地又跳跃起来。
5
「言言，我知道你受了情伤后肯定不乐意见他，又怎么可能主动叫他来玩。」李雯雯撞了撞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我刚好像看到那女导演了，八成是跟她一起来的吧？他见到我，过来打个招呼，我就随口邀请了一句，然后他竟然真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五彩缤纷的灯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疼，我垂眸避开灯光，静静地看着手里像是盛满了星光的酒，笑了起来，又自作多情了吧？怎么会是为我而来呢？
哪有不喜欢什么东西的，只是不喜欢那个人而已。
我一玩起来就收不住，太久没这么释放了也是真的高兴，跟谁都喝了几杯。
「哎哎哎，这就不行了？」我推了推面前已经醉倒了的人，有点惋惜，「许久不见，你们酒量还是没有长进，一群菜鸟。」
「你不会背着我们偷偷在家练酒量吧？这么久没来了还是这么猛。」另一个坐在我身边醉醺醺的人嚷嚷着，现在大家都喝高了，说话就是再比嗓门大。
我捂着耳朵，扯着嗓子回答，「这都被你发现了……别提了，说起来就来气，我玩没得玩，酒没少喝，那还不是因为……」
说到这里，我的酒好像突然就醒了……也想起来这个包房里还有一个很多余的人在。
与我这边的喧闹相比，另一边就实在太冷清了，冷清得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存在。
我捏了捏眉心往沙发上一靠，目光越过面前歪歪倒倒的人群看向了从一开始就安安静静坐在包房另一边当空气的迟聘身上。
见我话说到一半后没有往下说的打算，有人急不可耐地催促我，「因为什么啊？」
「快说快说，是不是又能吃到什么不得了的瓜了？」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工作期间应酬我都很少喝酒，为了给他谈他喜欢的本子，厚着脸皮约各路导演制片方，他不会喝酒，我替他喝，他不想做的事我替他拦着，我天真地以为哪怕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我的爱意浇灌发芽。
事实证明，石头根本不会发芽，以前看过的那部剧是骗我的……
「怎么不说了，言言姐，大家都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酒准备好了，你的故事呢？」
还清醒着的人都八卦地想要听我酒量大增背后的故事，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爱好就是互相听八卦，然后转头拿来嘲笑彼此。
我现在毫无说下去的心情，我只想知道，迟聘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要离开，为什么不走得干净利落一点，为什么总是擅自出现在我的社交圈子里。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想什么呢？我不清楚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分手了还能做朋友的人，但我显然不是。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迟聘忽然抬头看向我，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我好像看到他笑了，难道我也喝醉了吗？
迟钝的目光久久没收回去，就那么隔着人群和我对望。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像也不想跟我分开。
6
「言言，你不说我们可就进行下个环节咯？」李雯雯察觉到我的异样，及时替我岔开话题，这招果然有效，其他人一听要进行下一环节，都兴奋不已，哪里还顾得上听我的八卦。
按照老规矩，下一个环节就是点鸭子来陪酒。
众人摩拳擦掌催李雯雯快点，李雯雯拿起台子上的对讲机拍了拍，对讲机里立即传来经理谄媚的声音：「李小姐，请问是需要安排人进去了吗？」
「老规矩，最近有什么漂亮的，都找来。」
「好的，请您稍等。」
放下对讲机，李雯雯打了个响指：「姐妹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我看着前一秒还醉生梦死的两三个人撑着酒桌坐起来，开始狂欢的时候忍不住扶额，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这些人还是这么饥渴？
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了，于是站起身提上自己的包，拉过人群中已经跳起了舞的李雯雯，凑在她耳边说：「雯雯，我要先走了。」
一听我要走，李雯雯不乐意了，「这才几点啊就要走，你不是真的有了老公忘了朋友吧？」
李雯雯声音很大，刚好又有人切歌，所以包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啊？言言这就要走啊，好不容易把你约出来，再多玩会儿嘛？」跳舞的人也不跳了，都来围着我，不让走。
「秦斯限制你在外面玩的时间了？」刚刚听到李雯雯说我有了老公，她们也纷纷猜测我离场这么早是和秦斯有关。
「不是，我……」
她们压根没给我说完的机会，一听不是，直接抢过我的包把我推到了舞池里，「既然你老公都没限制你，那今天你就不许走，你背离我们组织这么久，可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弥补的，今晚必须玩个尽兴，不醉不归。」
一群野蛮人，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陪着她们一起疯。
敲门声响了两下，经理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暴露的男生，看长相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什么类型的都有，全部化了妆，妖里妖气的，我是不太理解这些姐妹的口味。
以前起码还是年上腹肌男，现在怎么都喜欢年下白嫩小弟弟了？
李雯雯拉过一个长相乖巧的男生往我这边走来，我看着站在面前这个腼腆的男生，又看了看笑得不怀好意的李雯雯，哭笑不得，我要怎么告诉她，我真的不喜欢这种白幼瘦的小弟弟。
「姐姐……」男生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后迅速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这种地方还有这么纯情的小男生？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害羞地抬不起头了？
「李雯雯，别给我整这死出。」我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地瞪了李雯雯一眼，「赶紧给我弄走。」
我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了，没想到面前的小男生还是听到了，他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捏着衣角，有些手足无措。
我心软了，默许了他待在我身边，他也懂事，只是陪我喝酒，不敢越界。
留下他，仅仅是因为他模样有两分神似迟聘。
有两分神似，就足以让我破例。
7
我是真的喝醉了，不然身边的男生羞红着脸想要亲吻我，我为什么没有立即推开他呢？
“哗啦”一声，堆放在台子上的酒瓶砸了一地，是方才想要亲我的男生撞翻的。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一脸怒意的迟聘，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