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聂联刚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立即在整个姜家庄子大队引起了轰动。
一波又一波的社员跑到他家来看稀罕。
总得摸一摸这辆崭新的自行车,眼里冒着羡慕嫉妒的火焰,嘴里发出各种啧啧的赞叹。
尤其是他们家招来了好多小孩子,争着抢着上去,对自行车摸了这里摸那里。
而且还要蹲下来,抓着车子的脚蹬子摇起来,摇的车轱辘转的飞快。
每个孩子轮流摇一会儿过过瘾。
有几个孩子因为争夺摇车子的权利,当场在院子里就打的不可开交。
这倒不是因为农村人就没见过自行车,本大队就有一辆自行车。
而且公社干部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也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驻村工作组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但那都是公家的东西,谁听说过庄户人也可以私人拥有这么奢侈的一辆自行车?
而且那些公社干部下乡来的时候,社员们对公社干部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更何况是小孩子了,谁敢上去抓着自行车的脚蹬子,把车轮摇的飞快啊。
也只有这一辆真正属于咱们庄户人自己的自行车,骑回家来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小孩子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上去过过手瘾。
一直到了天黑,他们家院子里就像赶集一样过来参观自行车的社员们,这才渐渐散去,回家做晚饭吃晚饭去了。
一边往回走,社员们还三五成群,嘴里赞叹着,议论着这件事对于庄户人的意义。
“你说咱们家什么时候也能买上一辆自行车啊?看着小刚家买自行车,我快要馋死了!”
“我看也快了,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咱们好好干,过上几年,也许咱们家也能买上自行车。”
“几年是多少年呀?十年之内能买得上吗?你就是把钱攒够了,上哪弄自行车票啊?”
“找小刚啊,小刚从哪弄的?让他也给咱们弄一个自行车票。”
另一个人说:“别做梦了,十年之内就想买辆自行车,社会发展哪有那么快呀?
在我看来,二十年之内咱们能买上自行车就很不错了。”
一个青年雄心壮志的说:“哼,我要是有了自行车呀,我整天骑着,想上哪上哪。”
听他那口气,好像只要有了自行车,就能够瞬间遨游世界似的。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的社员们,又开始陆陆续续的聚集到小刚他们家来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里屋都挤不下了,后面还有好多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堂屋里面。
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运气好的找个小板凳坐下。
这么多的人挤到这里到底来干嘛?其实大家是来听收音机的。
虽然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面都有个小喇叭,但那个小喇叭只在一定的时间段内才会有动静。
而且大部分都是新闻,真正的娱乐节目基本上没有。
而收音机里什么样的节目都有,有唱歌的,有唱戏的,社员们最喜欢听的就是收音机里说相声。
本大队也有几户人家有收音机,但他们家的收音机都是小型的。
看看人家小刚家的收音机多大呀,摆在桌子上多雅致啊,声音洪亮饱满,听着就舒服。
当聂联刚把波段调到一个正好说相声的电台的时候,屋里屋外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谁也不说话了,都侧着耳朵,用心的听着幽默诙谐的相声节目。
只是在每一个包袱抖出来的时候,大家才发出一阵笑声。
只不过,现在的收音机壳子虽大,但是还不能收听短波电台,只能收听中波电台。
中波电台也就那么三两个广播台的传送效果比较好,其他的广播台接收效果并不是那么好,信号比较微弱,有时候有掺有杂音。
而且,有时候还会串台。
比方说,你现在调到一个正在说相声的广播电台,大家听的正上瘾呢。
听着听着,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小,说相声的声音当中会掺杂上另一个广播台唱歌的声音。
两种声音掺杂在一起,有可能说相声的声音越来越低,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大,相声好像被挤压出去了,然后这个台就变成了一个唱歌的。
庄户人管这叫“串台”。
但这并不影响社员们收听节目的兴致,大家依然情绪高涨的要求听相声。
有的就要求听戏。
一旦有了他们喜欢听的节目,大家就不再吵吵了,开始静静的侧耳倾听。
有时候接收效果不好,大家都变成了被拎住脖子的鸭子,脖子伸得老长,恨不能把耳朵钻到收音机里去。
过了腊月二十,天气到了最寒冷的时候,雪下的越来越频繁,而人们忙年的脚步也就变得更加忙碌。
大街上开始有零星的炮仗炸响,甚至还会有一个二踢脚被点燃,随着地上的一声炸响,人们赶紧抬头看天,然后一声炸响在天空中展开。
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火药的味道。
在老农民的感觉里,这淡淡的火药味道,似乎就是新年就要到来的象征。
每到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凛冽的寒风当中最浓的,还是飘出来煤烟的味道。
老农民有一句俗话:烟是暖酱。
意思是说,哪怕没有明火,只要冒烟,这也是一种让人暖和的东西。
如果把火看作是主食的话,那么烟就是人们吃的大酱。
单单闻着煤烟的味道,就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今年大街小巷飘散着的煤烟味道,格外浓郁,大家也就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温暖。
之所以煤烟的味道比往年浓郁,这也多亏了聂家那个加工草编的小作坊。
往年家家户户存的玉米皮,顶多就是编个蒲团,剩下的就是当柴禾烧了。
但是今年因为这个小作坊的存在,他们家的玉米皮却能换成煤炭,他们换到的这些煤炭比他们的玉米皮可是禁烧多了。
往年即使是在忙年的时候,也是尽量节约燃料,但因为今年有了这些煤炭,至少在忙年的时候,烧火做饭不用那么束手束脚了。
哪怕仅仅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微小变化,就让大多数的社员们感觉今年这个年过得比较丰足。
最能感受到这种丰足的人,当然就是跟着在小刚他们家干草编的这些至亲了。
仅仅干了一个冬天的草编,这几家人就感觉他们家已经暴富了。
可以说从没这么有钱过。
因为他们在头半年还是跟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所以秋后分粮食的时候,他们应得的粮食一粒都没少。
到了秋后,不管是跟着生产队在本队里修修补补,修路挖渠,还是壮劳力跟着去农田水利建设会战工地干活,给予的劳动报酬都微乎其微。
基本上就是义务劳动。
但是他们跟着干草编的,却是在这个冬天赚到了他们的第一桶金。
这几个月挣到的工资,赶上他们之前干好几年的。
而且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年底,厂里还给他们发了福利。
这些福利除了肉票、布票,另外还有刀鱼和年画之类的。
这对于老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天外来财,感觉厂里发给的福利真的是太丰富了,怎么会给这么多的东西呢?
简直就是受宠若惊了。
也就是说,对于这几家来说,不单单几个月的时间挣到了之前几年都不可能攒下的这么多钱,另外竟然还能够有了福利待遇。
有钱有物,他们感觉从来没像今年这样过得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