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家里人在的兴奋和骄傲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很快,娘几个又开始忧虑起来,母亲首先提出来:
“夏知青好是好,长得那是百里挑一,人又稳重。
可她那病殃殃的身体——咱们庄稼人娶媳妇都是图了个身体结实。
她年轻轻的身体就那么差,要是年纪大了岂不是更差?
再说,老是病殃殃的,地里的活也干不了,严重了连烧火做饭都做不了。
这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啊?
小刚,咱们庄户人有三大糟心事你知道不?”
聂联刚翻翻白眼!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如果自己没有吹牛逼说跟夏芳婷确定关系了,自己家的人肯定会千方百计帮自己想办法怎么去追她。
现在表示说确定关系了,算是得到了,家里人这就开始给夏芳婷挑毛病了。
“我是庄户人,我肯定知道庄户人的三大糟心事啊。”聂联刚说:
“不就是,漏了房,破了锅,炕上躺着个病老婆。”
大姐一直以来都是跟母亲高度一致的,这时候立刻附和说:
“对啊,小刚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都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咱们庄庄户户的,家里的女人还真是半边天。
如果家里没个女人,里里外外拾拾掇掇这些活谁干,烧火做饭伺候孩子这些活谁干?
男主外女主内,要是家里的活也得指望着男人,男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就像现在,如果是你们过日子,夏知青却又病了。
你一个男人,又得干外边的活,又得干家里的活,还得伺候她一个病人。
你觉得你忙得过来吗?”
得!娘几个刚刚兴奋骄傲了没两秒钟,这就开始反对这门亲事了。
聂联刚说:“你们说的都没错。
可是你们忘了一点,夏知青的病完全能治啊。
刚才我去问过咱大姑了,她说她能治。
而且能完全去根儿。”
哦?
娘几个的眼睛立刻亮了。
要是夏知青这病完全去根儿的话,那就不用忧虑“炕上躺着个病老婆”这事了。
那么,夏知青长得又好,人又稳重,又是城里姑娘有教养……各种优点啊!
娘几个立刻又开始兴奋起来。
等母亲她们稍微冷静一点,聂联刚把大姑的要求跟母亲说了,人家需要家长过去跟她说这事。
母亲一听,家长的威严立刻膨胀:“那是肯定的啊。
家里人要是不过去跟你大姑说,就凭你们这些孩巴伢子的,你大姑肯定不给她治。
还是让我去跟你大姑说去吧。”
当家长的自信心爆棚的去找他大姑了。
不过,等家长回来,那些威严和自信心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母亲十分委靡。
因为,他大姑跟她把治疗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母亲一听治个病需要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她感觉太难了。
有些负担不起。
而且因为这么大的负担,她又开始对小刚和夏知青的关系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俩人就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又没订亲又没见家长的,这事其实挺玄乎的。
万一咱们家费时费力给她把病治好了,她又反悔了,不跟咱们家小刚了怎么办?
咱们还能把她给抱进井里去啊?
跟母亲一致的大姐也跟着开始忧虑起来。
好在,父亲和二哥、二姐他们全都坚定的支持小刚。
而且小刚现在从陶瓷厂揽到草编这个活儿,咱们家很快就有钱了,也不差那点粮油蔬菜。
至于出一个人力过去给她们做饭,警戒,咱们家这么多人,怎么还抽不出一个人手出来!
母亲和大姐被批判了一顿,显得娘俩很狭隘似的,娘俩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自己家人的思想全部理顺,坚定了思想,保持了一致。
大姑聂素霞那边也跟她说好了。
接下来聂联刚还得去忽悠夏芳婷。
因为聂联刚知道,出院的时候夏芳婷答应找神婆子给她治治,答应的只是她认为的很简单的一个治疗过程。
她不知道需要八十一天,还得那么多人力物力的。
更不知道还得每天脱光一到两次,被菜刀把全身肌肤都砍一遍。
知道这么麻烦,这么复杂的话,她肯定拒绝这种治疗方式。
而且她也不相信就是每天用菜刀在肌肤上密密麻麻砍一遍,就能根治哮喘。
哮喘是支气管痉挛,你用菜刀砍砍皮肤,就能治支气管的毛病,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嘛。
夏芳婷的这些疑问,在聂联刚再次来找她的时候,她就全部说了出来。
聂联刚被她质问得一个劲儿苦笑。
他感觉自己太难了。
大姑那里,要骗着她。
自己家里的人,要全部骗着。
现在连这个病人,也需要自己下大力气忽悠。
唉!
夏芳婷盯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弄这个样儿干什么,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姐啊!”聂联刚苦着脸说,“我这是苦笑,肯定是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一边说,一边讨好的递给她一块姜糖:“听听你喉咙里有开始齁齁了,吃块姜糖。”
这是聂联刚亲手给她做的。
话说别人也不会做这东西。
就是嫩姜切片,然后用白糖醅起来,过一段时间就成姜糖了。
这东西对嗓子不好很有效。
也不难吃,挺清凉的。
“你不用讨好我,假惺惺的。”夏芳婷嘴里这样说,还是接过姜糖小口的咬了下去。
“你分一点给杜知青。”聂联刚说,“人家老是照顾你,很辛苦的。”
一边这样说,聂联刚一边往门口那里看。
因为他过来了,杜艳丽很有眼力价的回避出去了。
“这还用你说。”夏芳婷瞥他一眼,“嗯,这姜糖味道真不错。
而且效果还很好,感觉立刻就气顺了很多。”
聂联刚立刻打蛇随棍上的说:“有没有觉得比打针吃药还管用呢?”
嗯,夏芳婷点点头:“比打针吃药见效。”
“那为什么还要打针吃药呢?”聂联刚说,“那你说医院还卖什么药啊?
遇上你这样的病人的时候,直接给她一包姜糖不就行了?”
“……”这话还真把夏芳婷问住了。
她觉得聂联刚这话有道理,可又知道医院绝对不会这么做。
“好吧,言归正题。”聂联刚说:“偏方治大病,这话你信吗?”
“有所保留的相信,不会轻易相信。”夏芳婷说。
“那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俺大姑能给你治好呢?”
“那不是一回事。”夏芳婷说,“你给我描述的治疗方式,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一听就是儿戏。
支气管的毛病,她既不用药也不扎针,光是用刀砍,也没砍到气管上啊。
怎么可能就把气管的毛病给治好了呢?
就像这姜糖,我吃了,咽下去了,是完全能影响到气管的,所以有效。
跟你说的那种治疗方式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聂联刚说:“可我知道大姑这方法绝对能给你根治。”
夏芳婷说:“你那是迷信思想。”
聂联刚无比认真的说:“好吧,你可以认为我这是迷信。
但是,我这样做的原因,可能不止迷信这一种解释。
你还能想到另外的原因吗?”
“……”夏芳婷一愣,她还真的没往其他方面想,想了想才说:
“那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原因?”
聂联刚说:“你想啊,去俺大姑那里治病,其实很费人力物力的。
治疗的这段时间,那可是将近三个月。
从现在就立即开始的话,正好在过年之前结束。
这期间需要从俺家出一个人全程陪着,给你们俩看门,做饭。
你们三个人吃的用的,都需要俺家出。
治好了,俺大姑还要收费。
最关键的是,在治疗的这段时间,不能有外人打扰。
可你作为知青,整个一冬天的大搞农田水利建设你都不去参加,你找什么理由不去?
俺家出一个人给你们服务,比方说让俺二姐全程陪着,她有什么理由不去出义务工?
俺大姑也得出义务工,要是整个冬天都不出去,关着大门在家,怎么跟生产队解释?
就是说,想要解决这一切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可我还是想克服一切困难,让你去俺大姑那里治病。
仅仅是迷信那么简单吗?”
“……”这下,还真是把夏芳婷给问住了。
没错,这事如果真的操作起来,确实是相当麻烦。
自己,聂翠兰,还有聂素霞,那可是三个女劳力,整个冬天不出去参加劳动,生产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另外,这个冬天三个人的吃喝用度,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如果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迷信,好像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