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韩秀玲这是出去躲避风声了。
而且,她有极大的概率会在东北找婆家。
她躲避的,就是有关于她被聂明亮强奸,这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话题。
本来农村人就是喜欢传播谣言,何况这也不是谣言,而是敏感话题,人们最喜欢传播这些话题了。
一个未婚的女孩子,因为身上背着这样的话题,走到那里都会被人指指戳戳。
虽然她是受害者,但名声却是毁了。
那她以后怎么找个婆家?
除非那些饥不择食的困难户,否则很难有人愿意要她。
这种情况下,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本地。
只有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的外地,没人知道她身上背着的敏感话题,才能以一个“清白之身”正常的找婆家。
那么,东北就是她的最佳选择了。
如果单从这一世韩秀玲的遭遇来说,聂联刚认为她是值得同情的。
但是掺杂了她上一世的狠心和无情,聂联刚很难提起对她的同情之心。
现在听说她去了东北,聂联刚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这一世,自己不但绝对不会娶她,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只希望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消失。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中清除出去。
因为想起她来,那种噩梦般的感觉就会涌上来。
她既然去了东北,大概率也会在东北找婆家,也许这一生她就在东北生活了。
那么,自己这一世基本上跟她再也没有交集。
这是聂联刚乐见其成的。
他和明德既然打听到韩秀玲去了东北,人家不在家,那就更谈不上找她求情了。
不找韩秀玲了,聂联刚带着明德去找曹大眼。
俩人是晚饭之后过去的,聂联刚还提溜着一斤白糖。
这年头买白糖是需要糖票的,是极其稀罕的东西,曹大眼一看小刚拿来一斤白糖,十分高兴。
她眼睛本来就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在她脸上你就看不到眼睛了。
你看不到她有眼睛,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有眼睛的,而且这眼睛还挺管用。
看到聂联刚身后的聂明德,她有些不大高兴。
毕竟,上一次去村头堵着打她们的三个家伙当中,聂明德就是其中一个。
聂明亮现在已经是曹大眼死死盯着的人。
聂联刚嘛,算是用钱疏通了她的坏印象,虽然到现在夏知青还没松口,没有最终确定跟聂联刚的关系,曹大眼跟他的交易还没完成,但总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而对于这个聂明德,曹大眼还记恨着上次的仇口呢。
而且曹大眼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收下白糖之后,就盯着聂明德收起了她的“白糖笑”,冷下脸来:
“你来干什么?你还好意思到俺家来?”
聂联刚赶忙说:“婶子,那一斤白糖是明德给你买的。”
哦!
曹大眼这才收起对聂明德的仇恨,讪讪的说:“那——你们上屋吧。”
俩人进了屋,曹大眼的男人和孩子也都在屋里,聂联刚和明德赶紧跟人打招呼。
然后俩人在靠近门口的炕沿上坐下了。
因为聂联刚来过好几次了,而且还给了她家那么多钱,所以,曹大眼的家人对他的态度极好。
对聂明德则是冷淡许多,仅仅是看在一斤白糖的份上,没有对他冷言冷语而已。
大家说了一会儿闲话,聂联刚还关心的问候了曹大眼伤势的恢复情况。
其实,曹大眼早就好了。
挨了聂明亮的菜刀,好在伤得不厉害,在公社医院疯了几针,住了几天院,抽了线就回来了。
当时聂振荣家不但交了医药费,还另外多给了曹大眼一些营养费一类。
如果不是聂振荣家实在是被掏空了,再也拿不出钱来,曹大眼肯定还要狠狠的索要钱财的。
这也是曹大眼一直引以为憾的地方。
毕竟,她就是给人跑跑腿,搭个嘴,就能挣不少钱,偏偏被人差点杀了,却没赖到多少钱。
实在是越想越亏!
现在小刚提到她的伤,顿时又把她的怒火勾起来,立即开始对聂明亮那混蛋大骂特骂,咒他赶紧被枪毙。
顺带还问候了他的全家以及祖宗十八代。
聂联刚和明德只能尴尬的听着。
也只能先让她大骂一通消消火了,打是打不住的。
等到曹大眼骂得累了,稍微松懈的时候,聂联刚这才开口说道:
“婶子,明亮那事做的简直就不是人。
不但你们恨他,我和明德从开始听说他和秀玲订亲的时候,就想给他打断腿。
不过他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听说还会被判好几年,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有国家治他,咱们就别去考虑他那事了。
我听着好多人都在传,说婶子一直盯着他,恨不能把他盯得枪毙——”
“对!”曹大眼斩钉截铁的叫道,“我就是盯着他。
即使不能把他盯得枪毙了,也得让他把牢底坐穿。”
“婶子,何必呢。”聂联刚说:
“那混蛋一点人事不干,咱们不跟那号人一般见识。
我和明德都看明白了,那混蛋其实从小就特别狠。
这次发生的事就能说明这一点。
婶子你这么盯着他,你说他能不恨你吗?
要是他出来以后再报复你,那就麻烦了。
我看啊,这事你就别再盯着了,反正盯着也不可能把他盯枪毙了,也不可能盯得判无期。
国家判他几年算几年,跟咱没关系就得了。
也省得让他记恨你。
你说对不对啊婶子?”
曹大眼眯缝着小眼盯着聂联刚,似乎明白了什么,咬着牙说道:
“小刚,你这是来给那混蛋说情来了吧?”
聂联刚说:“我不是给他说情,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婶子好——”
“我不用你为我好!”曹大眼突然怒吼一声:“我就是要盯死他!
小刚你傻了吗?
他都把你的娃娃亲给祸害了,你不但不恨他,还反过来给他说情。
没有你这么不长脾胃的人吧?”
聂联刚赶忙说:“不是啊婶子,你误会我的意思——”
“我没误会!”曹大眼又是怒吼一声打断聂联刚的话:
“你骗不了我!
从你俩一进门我就看着不对,还假惺惺的给我拿来一斤白糖。
还说是明德这混蛋给我买的。
不年不节的你俩拿白糖来干什么?肯定有事。
绕来绕去,原来就是想给明亮那混蛋讲情啊!
我呸,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他都要杀了我了,我还能饶了他?
要不是我命大,我早死了。
你俩给我滚出去,滚滚滚滚滚赶紧滚……”
一叠声的叫着,还顺手从门后抄起一把笤帚,扬起来就要抽打聂联刚他们俩。
这俩小子一看不妙,赶紧从炕沿上跳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到此为止,说好的劝说韩秀玲和曹大眼,聂联刚算是尽力了。
明德真心想帮助聂振荣,但也知道自己和小刚无能无力。
没办法,只能去聂振荣家,把他俩的努力说了一遍。
聂振荣还能说什么?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小刚能出面给说和说和,现在希望完全破灭了。
对于老农民来说,摊上事了,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儿子自作死,只能是判几年算几年了。
明德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接下来他要赶紧返回会战工地去。
请假好几天了,回去之后准得挨批。
明德临走的时候,聂联刚对他说:“在俺家里干草编这事,一开始我是打算让你也来的。
可是后来我又想,现在跟着干的就是俺爷爷奶奶、大伯和三叔他们。
都是俺们自家人。
虽然咱俩也算是一家子,毕竟服气远了。
要是你也来干草编,里边就你一个算是外人。
后来我就没叫你来。”
“我也没打算来。”明德憨憨的笑着说:“干草编那事,都是妇女们干的活。
我才不想去干呢。
再说了,你说的对,现在干的那都是你们自家的人,我算是外人。
我才不去掺和呢。”
聂联刚知道,明德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本分。
对于超出他应得之外的东西,他从来就不会产生非分之想。
这是一种美德,也是一种福德。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心安就知足,知足就能常乐。
不过,这样的性格,也让他显得进取心不足。
好在,这一世他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有好事,自己绝对不会忘了他。
草编这事他不参加,其实只不过就是稍晚一点成为陶瓷厂的临时工而已。
他对明德说:“我都给你想好了,等过了年,陶瓷厂还会有招工,到时候保证有你一个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