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社员也是门儿清
公子尚德2025-08-13 16:042,103

  聂联刚往屋里看了看,屋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分明是韩怀义回去了。

  父亲坐在西墙根儿那棵梧桐树下,虽然黑黢黢的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聂联刚完全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

  母亲跟在小刚身边:“你丈人找你,是想嘱咐嘱咐你,让你以后脾气别这么冲。

  说你这样把人往死里得罪,以后在村里可怎么吃得开?”

  聂联刚怼了句:“他倒是会来事,谁也不得罪,也没见他在村里多么吃得开,威信有多高!”

  “啧!”母亲拍了儿子一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订了亲他就是你正儿八经的丈人了,你得改口管他叫爹。

  哪有女婿这么说他老丈人的?

  让你丈人听到了还不得大耳刮子乎你!”

  聂联刚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母亲继续说:“你爹和你丈人把你俩订亲的日子商议好了,这个月二十六订亲。”

  “二十六?”聂联刚有些奇怪了,“俺爹不是说这个月十六订亲吗?”

  “是啊,你爹是说十六订亲,可你丈人说十六太急,什么都没准备,还是二十六吧,二十六比十六的日子好。”

  这下聂联刚知道父亲为什么情绪不高了。

  聂科长在部队也是干部,发号施令习惯了。

  离开部队这么多年,这个习惯也没改,习惯于在家里发号施令,说一不二。

  昨天晚上他说要十六日给俩孩子订亲,今晚肯定也是这样向韩怀义发号施令的。

  没想到被韩怀义这个人小跟班给否了。

  他情绪要是不低落那才怪呢!

  聂联刚在院里来回走了两趟,看到二姐和俩妹妹都已经钻进防震棚里面,准备睡觉了。

  他在观察,准备找个机会把油罐子拿进来。

  母亲则是跟在三儿子身边,还在跟他汇报订亲的安排。

  聂联刚也听出来了,韩怀义对这门亲事表现的并不是那么积极,他否了聂振杰的提议,就是有拖延的意思。

  当然,往后拖了十天,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他故意往后拖延,其实能够折射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聂联刚突然觉得自己有办法了。

  有办法把自己和韩秀玲订亲这事搅黄。

  昨天晚上听父亲做决定,要尽快给自己和韩秀玲订亲,自己还犯了愁。

  要知道,自己不可能跟父亲的硬刚,是绝对不敢违抗父亲命令的。

  而且,从伦理上来说,自己也不能无缘无故拒绝跟韩秀玲订亲。

  毕竟人家对自己不离不弃,是她把自己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

  如果自己表现的太绝情,让村里人怎么看自己?

  那会把自己看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陈世美。

  所以说,既要不订亲,还不能硬钢父亲,也不能让村里老少爷们挑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姓韩的那边主动悔婚。

  这样,既能让自己避免跟韩秀玲订亲,又能让自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至于怎么才能让姓韩的主动悔婚,聂联刚已经想好了对策。

  有了这番计较,聂联刚很高兴。

  感觉又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那边本来坐在梧桐树下的父亲,看起来很烦娘俩的对话,很快就站起来进屋上炕了。

  全家人都睡防震棚,唯有聂科长还在屋里睡。

  大家都怕死,他老聂可是炮火硝烟下滚打出来的,炮弹在身边爆炸都岿然不动,何况小小的地震呢!

  母亲开始堵鸡窝了,堵上鸡窝,防止有黄鼠狼晚上把家里仅有的两只母鸡给拖了去。

  堵上鸡窝,再关上大门,就要睡觉了。

  聂联刚趁着这个空当,把藏在影壁墙前的油罐子抱了进来。

  抱到堂屋,本来想挨着自家那个油罐子放着就算了。

  但又转念想到,这个油罐子万一有啥记号,有朝一日如果被保管员看到,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油罐子绝对不能留在自己家里。

  于是他摸着黑儿把自家快要见底的油罐子打开,然后把这罐豆油油全倒了进去。

  然后来到院子里,用水瓢从水缸里舀水,把这个空了的油罐子灌满。

  母亲看他忙忙活活的,凑近过来:“你在干什么?怎么听着好像往罐子里舀水?”

  “嘘——别说话。”聂联刚知道这事瞒不住母亲。

  如果明天母亲打开自家油罐子,发现本已见底的罐子又满了,还不得吓得大呼小叫啊。

  他小声对母亲说:“刚才我在街上,看到姜桂忠不知道抱着个什么东西,模模糊糊也看不清。

  后来碰见有人打着手电过来,他就把抱着的东西放旁边石头后了。

  我过去摸了摸是个罐子,掀开闻了闻满满的豆油,就给抱家里来了。”

  母亲一听,沉默不语。

  生产队里那点事,社员都门儿清。

  只不过谁让人家当干部呢,不管是队长、副队长,会计和保管,但凡干着点职务,都能占集体的便宜。

  社员明知这事,但也只能干看着。

  保管员偷着往家拿东西,每个生产队都难免。

  很明显,姜桂忠这是把生产队的豆油往家拿,路上碰见人了,只好先放在石头后边。

  等人走了以后再回来拿。

  “那你怎么往罐子里舀水?”母亲问。

  “我把豆油倒进咱家的罐子里了,现在舀满水,我再给他送回去。”

  说到这里,聂联刚就笑。

  想象一下,待会儿姜桂忠去墙洞那里把豆油抱回家,等他家炒菜的时候,从罐子里舀出来的居然是水,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母亲倒也没多说什么:“那你赶紧给他送回去吧,千万别让姜桂忠看到是你动了他的罐子。”

  “嗯,我这就送回去。”

  聂联刚之所以没说自己这是从场院墙外抱回来的,还是怕母亲担心。

  毕竟,在街上的石头后面捡到无主的油罐子,这没毛病。

  但如果是从场院的墙洞里抱回来的,这跟进入场院偷油,仅仅差着一道墙了。

  已经是跟偷盗集体财物沾边了。

  聂联刚把油罐子送回墙洞,又把石头给他堆上去。

  回来躺下了却是有些睡不着,因为他饿了。

  每顿饭基本就是地瓜面饼子,就着咸菜条儿。

  今晚是放了玉米面熬的菜叶子,连个油花子都没有。

  稍微睡得晚一点儿,肚子就咕咕叫着害饿了。

  现在家里有油了,聂联刚的馋虫又勾起来了,他在想着,明天油炸点什么吃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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