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儿子说的如此轻松,聂振杰点点头。
就知道小儿子能力强,很能解决问题。
聂联刚说:“当然了,我就是提出我自己的一点建议。
到底应该怎么做合适,大主意还是要俺爹自己拿。
我觉得这事有两个重点:
首先就是怎么解释的问题。
这些年的事情背后肯定有隐情,这个隐情如果可以说出来的话,那就只告诉有限的人,比方说,俺爷爷和俺奶奶。
只要你把这事背后的无奈跟爷爷奶奶解释清楚了,消除爷爷奶奶心里的疙瘩,得到他们的理解和谅解,其他所有人的疙瘩自然而然就消除了。
当然了,如果背后的隐情无论如何跟任何人都不能说,那么你只能撒谎了。
编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用撒谎。”聂振杰打断小儿子的话,“你说得对,我可以只告诉你爷爷奶奶。”
小儿子的话,已经点醒了聂振杰。
对啊,自己这些年的无奈之举虽然还需要保密,但是可以告诉自己的父母啊。
这么隐秘的事,如果传出去也许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父母肯定会严守秘密的。
聂振杰相信父母绝对不会把自己的隐秘告诉任何人。
小刚说得对,只要给父母解释清楚,消除了父母心里的疙瘩,得到二老的理解和谅解,自己的兄弟们肯定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对有限的人,做出有限的解释。
这个办法很好。
“那第二个重点是什么?”聂振杰问。
“第二个重点就是送礼啊。”小刚笑道: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
这次是咱们跟爷爷奶奶和大伯他们主动和好,咱们肯定要拿出一个端正的态度。
你把背后的隐情跟爷爷奶奶解释清楚就够了,不许要多说什么。
但是第一次去爷爷奶奶那里,必须要多带礼物。
另外还有俺大伯和三叔那里,你不需要跟他们认错的。
认错的话一句话也不要说,只要带着丰厚的礼物过去,这就是足够真诚的态度了。
有这态度,在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面前,他们怎么可能还记恨你呢?”
聂振杰沉思着笑了:“你说的不错,很有道理。
别看是亲生的父母、兄弟,也是礼多人不怪。
再多的认错的话,不如多带礼物来得实惠。
再说了,你爹也不会认错。”
小刚附和着父亲一块儿笑了:“那就让礼物代表一切吧!”
聂振杰说:“其实咱爷俩想的差不多。
上次出去,回来的时候我就决定去你爷爷奶奶那边了。
在城里给他们买的礼物。
只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也没想到要多送礼物。
那就再去买点吧。
不管是你爷爷奶奶还是你大伯和三叔那里,都多带礼物。”
聂联刚说:“让我去公社的供销社买吧,我很喜欢选礼物。”
他知道,父亲手里应该是没有钱的。
这么多年以来,家里虽然是父亲说一不二,但父亲不管财政大权。
毕竟他又不出去,有钱他也花不了。
而且,就家里这点收入,都是老婆孩子的血汗钱,他看不在眼里,更不想染指。
出去那一趟给爷爷奶奶买的礼物,想来应该还是从他的出差补贴里省出来的。
或者是他的战友送他的。
找理由说自己喜欢给人挑选礼物,只不过就是照顾父亲的面子而已。
父亲肯定知道小儿子的心思,也就欣然接受了他的自告奋勇。
他身上确实没钱。
要是伸手跟儿子要,实在太难为情。
其实他已经很难为情了。
因为这些年来,虽然自己的行为实属迫不得已,但也确确实实没给家庭做出什么贡献。
或者说,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带来了很多痛苦。
以前的时候,因为有段培军那个巨大的威胁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老婆孩子的苦累在他眼里也没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老婆孩子没被段培军派人给害死,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好了。
可是段培军的威胁消失了,他就开始对老婆孩子曾经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累心痛。
尤其这次家里一下子盖起来两处新房子,他这个一家之主除了脱土坯,其他所有建材的花销,他可谓是寸功未立。
这让他感觉十分歉疚,十分难为情。
这次小刚揽到了给陶瓷厂做草编的活,聂振杰也参与了设计和策划。
他暗下决心,等到草编这活干起来,自己一定要努力的好好干。
争取为这事做出很大贡献。
那时候——希望小刚能给自己一定的财政权。
毕竟,作为一家之主,如果没有财权,一行一动都要跟孩子伸手的话,那就太窝囊了。
不得不说,小刚确实很会挑选礼物。
他去了公社的供销社,卖了好多的礼物。
有现在紧缺的白糖、红糖,烟酒,分成好几份的猪肉,还有衣服、鞋子、帽子,甚至连袜子都大大小小的买了不少。
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要票的。
一般人家平常日子很难买得起。
属于既买不起,但又急需的东西。
而且小刚特别细心,买的衣服鞋袜分得真细啊,老人的是老人的,大人的是大人的,孩子的是孩子的。
就是按照每个人的身高胖瘦,年龄大小,一件一件都分得清清楚楚。
别说到时候那些收到这些礼物的父母、兄弟了,就连准备去送礼的聂振杰在清点这些礼物的时候,都感动的心里温暖极了。
可想而知,等自己的父母,兄弟,还有兄弟家里的老婆孩子收到这么贴心的礼物时,他们该是多么兴奋和感动啊!
当天晚上,聂振杰带着自己的第一份礼物,来到了父母的家里。
虽然他的父母早就听说振杰已经走出来了,而且还给生产队当外跑。
但是当看到他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二老还是惊讶万分。
做梦都盼着家里的老二恢复正常,但是当老二真正来到面前时,二老又不知所措。
倒是有过那么多痛苦的心路历程的聂振杰比较淡定,也相对自然的叫了一声:
“爹,娘!”
就这一声,二老瞬间破防,真的就是泪飞顿作倾盆雨!
二老的哭,完全是在聂振杰的意料之中的。
不哭就不正常了。
而且还得让二老痛痛快快哭出来,倾泻出来了,心里就敞亮了。
让二老先哭一会儿,聂振杰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先一样一样的放下。
猪肉是用稻草捆着的,外面还包上了一层干荷叶,干荷叶的外面又用报纸裹着。
他熟门熟路的从土坯支起来的台子下面拿出一个泥盆,把猪肉从荷叶里拿出来,放在泥盆里。
还嘱咐母亲:“娘,这是今天刚从公社割的猪肉,放这台子上晾着,天凉了放一夜没事。
你明天再炼油,把瘦的炒炒撒上点盐,十天半个月的都有肉吃了。”
老母亲只顾着哭了,也不回应他。
他又把白糖、红糖、烟酒啥的拿到屋里,放到桌子上。
买的衣服放到炕上,摊开,招呼父母进来试试衣服。
二老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屋里走。
感觉老二还是没恢复正常,你的父母都哭成这样,你怎么没心没肺啊?
老父亲聂传山并没有听儿子的,没去试衣服,而是过去桌子边上坐在凳子上,冷冰冰的说:
“这么多年见不上你了,我和你娘反正也是活一天少一天了,你也不差这几天。
等我们俩老家伙死了你再来也不晚啊,能赶上送殡就不晚。”
聂振杰抓着衣服的手哆嗦了那么一下。
他很清楚父母对自己的怨恨到底有多深。
明明一个大劳力,却是啥活不干,这么多年闷在家里,父母、兄弟劝告他,却都变成了他的仇人。
几十年了,父母、兄弟这些至亲再也不来往。
而他的老婆孩子因为这个一家之主的不作为吃了太多苦。
父母怎么可能不怨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