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雷和姜宝顺的精神由于高度紧张，一路上两个人都不大敢说话。
一直聚精会神的看聂联刚怎么开拖拉机。
两个人越看越是心惊。
聂联刚行云流水般的开车技术，让两个资深的拖拉机手感到望尘莫及。
想起刚才他说，把拖拉机从沟里开出来闭着眼都能做到。
一开始听的时候，觉得聂联刚这是在说大话。
但是看看他开车的技术如此娴熟，简直就像坐在自家的炕头上摆弄玩具一样轻松自如。
可以说，这已经达到闭着眼都能开得很好的境界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聂联刚今年才十七啊。
他自从不上学了，就在生产队里跟着干活。
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半劳力而已。
他这也是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农村孩子最常见的生活轨迹。
也就是说，在他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当中，他完全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拖拉机。
更别说能开到如此行云流水的境界。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面对拖拉机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心怀敬畏，甚至连摸都不敢摸。
那他这神仙一样的技术，是怎么学到的？
可以说即使从他呱呱坠地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开拖拉机，一直开了十七年，也未必能达到如此轻松自如的开车境界。
一路上，这俩拖拉机手一边聚精会神盯着聂联刚开车的每一个动作，一边把他上上下下都端相了个遍。
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感觉这小子绝对不是人，很可能是个妖怪！
拖拉机到了陶瓷厂的时候，看到大门一侧塔楼上的钟表快六点了，看来快下班了。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吃过午饭之后出发，赶到陶瓷厂的时候，离下班时间还早。
一下午的车程，赶到这里绰绰有余。
但是因为中间掉沟里了，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赶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下班。
当然，这趟出车的计划就是下午能赶到陶瓷厂就行。
把车开进厂里，在厂里住一夜，第二天厂里安排装车，所以早点晚点也无所谓。
看到厂门口的聂联刚，就把拖拉机停在了路边，对两位拖拉机手说：
“大队里开的介绍信，写的是一个驾驶员来拉大瓦。
但是现在拖拉机上咱们三个人。
到了大门口，可能门卫不让咱们进去。”
“嗯。”俩拖拉机手望着大门的方向点头说：
“应该是进不去。
这么大的厂子，门口看的很严，没有介绍信肯定是进不去。”
聂联刚笑笑说：“我没介绍信也能进去。
我到了厂门口，说出我大哥的名字。
就说我是来探亲的，他们应该能让我进。
再不济也会等下了班之后，让我大哥到大门口来接我。
可是你俩怎么进去啊？难道要把一个人留在外面？”
孟宪雷自知理亏的说：“我留在外面吧。
本来这趟活没我什么事，没介绍信，我也进不去。
我就在厂门口猫一夜，明天你们装好货出来的时候，我再跟着回去。”
姜宝顺赶紧说：“那怎么行，本来这趟活就是你的，我是临时被拉来的民夫。
还是你开车进去吧，我在外面猫一夜。”
两人就在这里客气的推让起来。
姜宝顺之所以跟孟宪雷谦让，他其实有一定的私心。
因为他知道，拖拉机进去装货，货场不一定是什么样的现场情况。
到时候很可能会有很复杂的倒车。
这辆大拖拉机倒车，他倒不好，或者说他根本就倒不了。
因为他开的是二五拖拉机，拉的是只有一根车轴两个轮子的挂斗。
拖拉机拉着这样的挂斗，倒车的时候是反方向倒车。
就是说你想让挂斗往左拐，你必须要往右打方向。
想要挂斗往右拐的，就要往左打方向。
他开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于反方向倒车。
可是这个大拖拉机拉的是四个车轮，两根车轴的很大的挂斗。
这种挂斗倒车是正方向倒车。
但所谓的正方向倒车，跟小汽车的正方向倒车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小汽车倒车的时候，想要往左倒车就往左打方向，想要往右倒车就往右打，这是正方向倒车。
大拖拉机挂斗的前轴这里有一个大转盘，挂斗跟车头之间用一个三角形的连杆相连接。
也就是说大拖拉机想倒车的时候，其实是变了两变。
也就是说变了两个反方向之后，负负得正，最后变出来的结果，就是正向打方向倒车。
这个正方向倒车，是扭了两次方向之后才有的结果，所以大拖拉机倒车的难点，在于它整个车身就像一条蛇一样，到处都有关节在扭动方向。
像姜宝顺这样习惯于反方向倒车的拖拉机手，给大拖拉机打倒车，对他来说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所以他就是宁愿在厂门口猫上一夜，也不愿进去拉货。
因为他怕倒车倒不进去，让厂里的人看笑话。
他们两个正在这里互相谦让，聂联刚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张介绍信，伸到两人面前展示：
“你俩也别争了，看看这是什么？”
俩人一看聂联刚手里展开的，又是一张大队里开出来的介绍信，上面还盖着大队鲜红的印章。
上面写着：“兹有双安县青柳公社姜家庄子大队驾乘人员共三名，前往白石岭陶瓷厂办理购买红瓦事宜，请予接洽为荷……”
这一下两人又是吃惊不小。
姜宝顺叫道：“小刚，你还真是神仙。
你早就算着了咱们来陶瓷厂的一共是三个人吗？”
聂联刚神秘的一笑，装逼不语。
其实他另一个兜里，还装着一张介绍信。
上面写着是他和姜宝顺两个人到厂里拉红瓦，请予接洽为荷。
这是聂联刚临走的时候，偷着去里间屋办公室让二哥给开的。
开了一张两个人的，又开了一张三个人的，有备无患。
到时候需要用哪张，就拿哪一张出来。
这一下，孟宪雷对他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他忍不住问道：
“师父,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么厉害的驾驶技术到底是跟谁学的？什么时候学的？”
聂联刚高深莫测的瞅他一眼：“这事是秘密，我能跟你们说吗？”
啊，还是秘密？
两个拖拉机手真是越来越懵了。
但是聂联刚不说，他们也不敢再问。
现在眼看就要下班了，必须得赶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