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怀义杀猪一样的哭嚎和求救，惹的聂振杰更加愤怒。
他右手提着韩怀义，左手像铁钳一样卡住了韩怀义的两颊。
聂振杰肯定不想打死他。
所以说手上还没怎么用力，但是韩怀义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两半了。
他被捏的大张着嘴，只有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围观的社员谁也听不清他想说什么？
聂振杰怒声说道：“继续骂呀，喊救命啊，怎么不喊了？”
韩怀义倒是想喊救命，他现在最迫切的就是有人过来救救他。
可是他想喊也得能喊得出来呀。
围观的人谁也不敢上来劝解。
但是，徐丽华哪怕是再怕自己的丈夫，她也必须要上来劝解的。
因为她发现要是再没人拉一把的话，韩怀义可能会被自己的男人给捏死。
她上去拉着聂振杰的胳膊，颤抖的声音：“他爹，你别急啊，有什么话咱慢慢说。
你先放开韩怀义好吗？你先松手，消消气。”
可以说，这是徐丽华自从嫁为人妇之后，第一次带着解劝的语气跟自己的丈夫说话。
自从她嫁给了这个男人，就把这个男人看成了自己的天，看成了天神一样至高无上的存在。
她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会像接了圣旨一样，不打任何一点折扣的去执行。
反正这几十年就是这样过来的，男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别说反驳了，连一句质疑的话都不敢说。
每当男人生气发怒的时候，她哪敢上去解劝半句啊。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躲得远一点，无声的哭泣，连大声的哭出来都不敢。
可是今天晚上，眼看自己的男人都要杀人了，她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这股子勇气，居然敢拉着丈夫的胳膊劝他放手。
女人的勇气，也是让聂振杰大出意外。
自己的女人像别人家正常的老婆一样，阻止、解劝自己的丈夫。
这是聂振杰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有些不习惯，同时他好像也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翠兰也上来拉住了父亲的另一条胳膊：“爹，你先放手吧，有什么话咱跟他好好说。”
聂振杰松开了掐着韩怀义两颊的手，但另一只手却不松开，依然提着韩怀义：
“韩怀义，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聂振杰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
我不想说翻脸就翻脸，突然翻脸的是你。
不管咱们两家的亲事怎么样，你有事说事，你堵在我家的门口大骂。
什么难听骂什么，你这是欺负我们老聂家没人了吗？”
聂振杰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四周围观的社员们纷纷点头，窃窃私语，都表示聂振杰说的很在理。
人家不愧是在外面当过大干部的，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服气。
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只剩下半条命的韩怀义，还敢说什么呢？
他知道聂振杰这只猛虎一旦冲出笼子，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没有一个人能过来解救自己。
唯一的办法只能自己救自己。
自救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拉出去的屎再坐回去，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
因为自己想退亲触怒了聂振杰，要想让聂振杰转怒为喜，也很简单，那就不退亲了呗。
至于自己的屈服会因此害了女儿一辈子，韩怀义已经顾不过来了。
女儿一辈子的痛苦和自己生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着粗气，让自己缓了缓，好容易能说出话来了。
嘶哑的声音说：“哥哥，我错了。
我一时糊涂，说了错话，我该死，我不是人。
小刚和小玲从小定的娃娃亲，这事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
说好的后天定亲，咱们肯定是后天定亲，大男人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我再也不会反悔了，以后咱们还是好亲家。”
韩怀义的话让徐丽华惊喜万分，她晃着丈夫的胳膊：
“他爹你看，怀义说的多好啊，他刚才可能就是犯糊涂了。
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怎么能因为一句话两句话就弄翻脸了。
你快放开怀义。”
但是聂振杰仍然不松手：
“韩怀义，今天当着这么多的老少爷们，我就想把话问明白。
你刚才跳着脚说那么多难听的，就是想退亲。
现在又改口了，是不是因为我打了你？
你这是让我给逼的改口的。”
“不是不是不是啊，哥哥。”韩怀义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是我自愿的，从一开始就是我自愿的。
小玲和小刚小时候订娃娃亲，是我求到你门上，想跟你们家结亲。
我想退亲是因为听了外边那些谣言，让我一时糊涂。
现在我想明白了。
不管小刚有没有伤，他以后会怎么样，既然给他俩定了娃娃亲，那就是一辈子的事，谁也不准反悔。”
聂振杰冷哼一声：“这才像句人话。”
说着他就松开了抓着韩怀义的手。
他这一松手，韩怀义扑通一下就坐在地上，连惊吓带挨打，他的骨头早就软了。
徐丽华和翠兰想把他拉起来，但是他真的就像一滩烂泥，根本拉不起来。
除非你把他提起来，但这娘俩也没那么大力气。
这时候听到人群外面传来焦急的呼喊声：“爹——”
在手电筒的闪烁当中，韩秀玲的大哥韩玉东挤开人群冲了进来。
过来就想把他爹给拉起来，但是拉了几下，他爹松软折叠的根本就拉不起来。
韩玉东蹲下身子扶着他爹的肩膀，悲愤的叫喊：“爹，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在手电筒的光芒当中，围观的人这才看清韩怀义的脸，已经变成了猪头。
如果不看其它特征的话，可能他自己的家人也认不出他了。
旁边的聂振杰冷冷的说:“是我打的。”
韩玉东猛然回头，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聂振杰：
“姓聂的你也太狠了吧，我爹这么大年纪了，你想把他打死啊！”
聂振杰冷哼一声：“我就是想把他打死,怎么样？”
韩玉东猛的跳了起来：“姓聂的我跟你拼了——”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聂振杰要弄死自己的父亲，做儿子的怎么可能忍得住。
但他并没能冲上去，因为他的后衣襟被他爹死死拽住了。
韩怀义的骨头软了，站不起来，但他拽住儿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玉东，不怪你二大爷，都是我的错。
我刚才犯浑了，说了一些糊涂话，我该打.
你把我扶回去吧，咱们回家。”
韩玉东却是梗着脖子:“姓聂的，是不是俺爹来退亲，你不同意就打俺爹。
姓聂的你还是人吗？
你自己的儿子被人打的断子绝孙。
还想拉着我妹妹来给他陪葬啊。
别痴心妄想了，就他那样的连个男人都不是，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女人。
咱们两家的亲事完了，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混账！”
聂振杰怒吼一声，抬脚就要踹他。
好在站在他身后的聂联刚眼疾手快，把他爹的后腰抱住了，这一脚才没踹上。
暴怒之下的聂振杰这一脚要是踹在韩玉东的肚子上，估计他得半天上不来气儿。
聂联刚对父亲说：“爹你消消气儿，何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呢？
我来说两句吧，这是我的事，我也该表个态了。”
这时候胆子已经大起来的徐丽华也上来，拽着自己的男人：
“他爹先回去吧，别跟小辈儿一般见识。”
翠华也上来解劝父亲。
聂振杰冷冷的哼了一声，往四周扫视一圈，在手电筒的光芒之下，他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
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回家。
聂联刚也是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群，然后看着韩玉东：
“你是小玲的大哥，也差点儿成了我的大舅哥。
但是差一点也成不了。
看来这辈子你也别想当我的大舅哥了。
不过看在这个差一点的份上，我不跟你刚才的那些话计较。
但我以后不想听到你的嘴里再喷粪。
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就表个态。
首先我的身体没问题。
我聂联刚是打不死锤不烂的，谁也别想把我怎么样。
至于村里传的那些话，那都是谣言，我啥毛病没有。
你们想退亲就退亲，但别拿着那些谣言说事。
第二，即使你们以后发现我根本没有问题，再想回来求我们定亲，你们想都别想。
就你们这种朝三暮四说话不算话的人家，你们没资格跟俺们家结亲。
你们想退亲，我还看不起你们呢。
从今往后咱们两家一刀两断，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我说完了，你们可以滚蛋了。”
“混蛋。”韩玉东攥起了拳头，“你小子骂谁呢？”
刚才他凭着一股子冲动，想跟聂振杰拼命。
其实，他的内心还是畏惧聂振杰的。
毕竟村里关于聂振杰那些英勇战斗的往事，不仅仅是老一辈儿之间在传说。
像他们这些小辈儿耳朵里，也灌满了想当年聂振杰在部队里的英雄事迹。
他想给爹报仇，只不过也是存着大不了被打死的心思，内心肯定是充满恐惧的。
但是面对聂联刚，韩玉东就信心十足了。
聂联刚只不过才是一个十七岁的瘦弱少年。
他这样的三个两个的，不是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