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虎父无犬子
公子尚德2025-08-13 15:573,336

  第二天一大早,大队书记姜文高和另外几个干部,拿着厚厚一摞材料,带领几个民兵,把姓孟的押送到公社去了。

  一共押送了三个姓孟的。

  孟宪道,孟庆进,孟繁全,凑齐了祖孙三代。

  这事不难想象,孟宪道被检举揭发,孟庆进能幸免吗?

  可以说,孟庆进当治保主任这些年,因为下手太狠,属实得罪了不少人。

  另外还有很多人看不惯他的狠。

  这一次姓孟的被扣上大帽子,被检举揭发,一开始是针对孟宪道。

  但是检举到后来,孟庆进直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揭发出来的罪状比他爹还要多得多。

  聂联刚等几个社员,作为证人也跟着一起去公社。

  一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全部都是步行。

  这倒不是村里没有交通工具。

  本大队有七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大马车,随便调用一辆马车,拉他们十多个人肯定绰绰有余。

  甚至大队里还有四辆拖拉机,从大到小的拖拉机都有,坐拖拉机的话那就更爽了。

  当然了,大队里还有一件宝贝,“大金鹿”。

  就是“金鹿牌”大轮自行车。

  但是带队的大队书记绝对不会搞特殊,他自己骑着自行车,让别人步行。

  大队书记也是跟其他人一样,步行着去公社。

  除了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这件宝贝很少拿出来给人骑,平时都是放在大队部的仓库妥善保管。

  一般社员别说没资格骑一骑这辆自行车,就是给你一次机会,大多数社员也不会骑。

  甚至有一次吩咐一个社员把自行车从仓库里推出来,他是站在自行车的右侧,双手握着车把推出来的。

  别人看着很别扭,他却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

  这年头的人,最习惯的就是步行,只要不是太远的路程,或者随行有很多货物,从干部到社员基本就是步行。

  不得不说现在的人走路就是快,走起路来用健步如飞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时速绝对要大大超过五公里。

  本村有一位老太太,外号叫“火车头”。

  这个外号的缘由就是老太太走路特别快。

  据说有一次火车头天不亮就起来,从家里出发去市里,等她在市里办完事回到家,没耽误她吃早饭。

  要知道,从村里到市里来回的路程有一百公里,哪怕火车头半夜就出发,能赶回来吃早饭的话,这速度也是逆天了。

  虽然老太太的这个光荣事迹有点夸张的成分,但聂联刚经常看到火车头走路带风,一溜小跑的样子,时速确实超乎常人。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火车跑的快全凭车头带”,说明火车头的速度是最快的。

  所以那位老太太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火车头”。

  姜家庄子村离公社驻地不到二十里路,大队书记一行人到了公社,孟家三代人交上去,汇报了他们的情况。

  等到他们办完公事回到村里,正好赶上各个生产队下工,完全能赶上吃午饭的点儿。

  看来这些人的步行速度也不慢。

  沿路之上,遇到的社员肯定要跟大队书记打招呼的,叫书记的,叫大叔的,叫哥哥的,然后问一句:

  “这是从公社回来啦?”

  姜文高都是点点头:“办完事就回来,怎么处理他们爷仨还得公社说了算。”

  跟书记打完招呼,居然有的社员还要笑眯眯看着聂联刚:“小刚也跟着去公社了!”

  其实村里人遇见了打招呼,几乎百分百说废话。

  比方说现在,碰见大队书记回来了,就招呼一句:“书记从公社回来了!”

  这不废话嘛,那肯定是回来了,没回来你能遇见吗?

  然后跟聂联刚这一句也是废话,昨晚开社员大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今天小刚他们几个要作为证人一起去公社。

  现在这句“小刚也跟着去公社了”,实在是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

  其实社员之间打招呼,最废话的就是那句“吃了吗”!

  有时候两个社员一上午遇见四回,遇见一回打一回招呼,万年不变的都是那句“吃了吗”。

  甚至你就是在柴禾垛后边碰上个刚刚拉完屎,正在用土坷垃擦腚的社员,都要问一句“吃了吗”。

  那位一边提裤子,一边点头:“吃了。”

  不过,废话归废话,但有的社员能笑眯眯主动跟小刚这个小辈打招呼,其实里面大有深意。

  这就不得不提到聂振杰一家在村里的地位了。

  可以说,村里人对于聂振杰的态度,基本上算是跟聂联刚的老丈人韩怀义同步的节奏。

  一开始,聂振杰从部队回到村里的时候,村里人虽然不知道他在部队里发生了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在部队里是级别不低的干部。

  而且以前抗战的年代,有一段时间聂振杰所在的部队就在这一带跟敌人周旋。

  当年抗敌政府成立,镇压那些罪大恶极的敌对分子,以及通敌的地主恶霸的时候,聂振杰作为部队的代表,也来参加抗敌政府对敌人的镇压。

  那时候的聂振杰是部队的干部,他的身份地位都在抗敌政府干部之上。

  大会上他坐在最显要的位置上,在村里人眼里,那绝对是威风凛凛,令人敬畏。

  他也是村里所有人引以为傲的本村人物。

  但是这些年,随着聂振杰一年四季都保持冬眠的状态,大家渐渐对他产生了轻视。

  以前对他的那种敬畏的感觉,已经弱化了许多。

  同样,子凭父贵,聂振杰的孩子在村里人眼中的地位也不算高。

  但是经过孟庆廷和孟宪道祖孙三代人的这两件事情,村里人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虎父无犬子。

  聂振杰没那么威风了,那是因为他作为一头老虎,现在是卧下了。

  而他的儿子没卧下,现在已经长成活蹦乱跳的小老虎了。

  社员们主动跟小刚打招呼,看似平平淡淡一句话,其实那种谄媚巴结的心态已经表露无疑。

  表明很多人对小刚已经有了敬畏之心。

  他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扣上个帽子就能把孟家父子给扳倒,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村里大多数的社员。

  孟家父子凭着他们那套孟氏家族的理论,在村里作威作福了好多年,但是现在让小刚给他这么一翻译,就成了另一种味道。

  这种反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太可怕了,这样的人物谁敢得罪啊?

  谁不想巴结!

  想当年对于聂振杰的敬畏心理,好像又回来了。

  但这次并不是对于聂振杰,而是转移到了他三儿子的身上。

  聂联刚回到家,家里人已经做好午饭,正好赶饭碗。

  吃饭的时候,母亲的脸色一直很不好。

  主要对小刚的态度比较恶劣。

  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嘟囔:

  “昨天晚上小刚干的还真是好大事啊,把姓孟的祖孙三代都送到公社里去了。

  那咱家跟姓孟的就不是一般的仇口了,那是比死仇还死仇。

  孟宪道老兄弟三个那么多子孙,把这样的人家往死里得罪,这不是嫌自己死得慢了吗?”

  二姐虽然感觉把姓孟的送到公社很过瘾,但更多的也是跟母亲一样,为小刚担心。

  “小刚,咱娘说的对,和姓孟的结成这样的死仇,他们家早晚会报复你的。

  以后别去外村看电影了,天黑了就回家,晚上哪里也别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天人来人去的他们一般不敢对你怎样,可晚上你要出去,人家打你黑石头那不是太简单了。

  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哎——你这汗衫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破了个大洞?

  看这脏的,你脱下来我给你搓搓,一会儿就干了。

  干了再给你缝缝。”

  二姐不说,聂联刚还不知道自己汗衫破了呢,低头一看,原来胳肢窝下面破了一个大洞。

  这才回忆起来,昨天晚上暴打孟繁全的时候,那小子肯定是拼命抵抗。

  当时让那混蛋把自己肋下给掏了一把,“嗤”的一声明显是撕破衣服了。

  这几年生活稍微好点了,绝大多数的孩子也能拥有自己的衣裳了,至少能做到夏天有汗衫,冬天有棉袄,另外还有一件能套在棉袄外面的军绿褂子。

  但,不管是褂子还是汗衫,也只有一件,不可能有换洗的。

  脏了就洗,破了就补,一件衣服就能顶下一个季节来。

  肩负重任的唯一一件汗衫被人为的弄破了,母亲看了一眼,更加生气:

  “你不用给他洗,也别给他补,让他那么穿着就行,有个窟窿更凉快。”

  母亲是真担心,真生气了。

  同时,可能更是因为心疼好好的汗衫给撕了个大洞吧!

  二姐表示比较理解母亲,也不坚持,今中午就先作罢了。

  反正随便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就能给他洗洗,顺便补了。

  中午全家人稍微午睡之后,然后就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

  聂联刚的身体其实早就恢复了,但他还不想去生产队跟着上工。

  自己才17,在生产队里还不算整劳力,最多拿七八分,一个工日三毛钱,自己干一天也不过是两毛来钱。

  太慢了。

  他在琢磨着搞点来钱快的事情做做。

  当然,在目前大集体的情况下,农民都被束缚在土地上。

  或者说,束缚在本村之中。

  即使是去赶个集都要跟生产队请假。

  真要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比方去趟县城,那就得大队里开条子。

  要是偷偷摸摸出去,被民兵抓住就得审查你。

  就是说想出趟村都困难,你能干什么来钱快的事?

  聂联刚暂时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下午的时候他决定还是去捉蚂蚱吧,这年头吃饭清汤寡水的,实在是清淡的让人肚子里长馋虫。

  孟繁全已经送公社了,现在自己再去河边捉蚂蚱,不会被逮住挨打了吧!

  再说自己离庄稼地远一些,即使被民兵看到,人家也不会像孟繁全那样故意找茬。

  聂联刚到了河边,又用带叉的树枝制作了一个蚂蚱拍子。

  正要准备开始捕捉的时候,他却是瞥见自己好像被人盯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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