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才初八,月亮升起来的很晚,而且还只是很瘦弱的一弯。
微弱的月光下,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对方一个身影。
因为现在地里的庄稼已经越来越成熟,民兵开始在田地里面巡逻。
他俩现在只能藏在这个土坡下,要等着村里人全部睡下之后再去坟地。
虽然才是初秋,但入夜的风已经不再燥热,稍微有点凉丝丝的味道了。
两个人坐在土坡下等着,感觉时间过得真慢。
想聊聊天吧,也不敢太大声儿,只能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小声的窃窃私语,说着一些闲话。
远处的庄稼地边上,不时有手电筒的光柱闪过,就像探照灯一样打过来打过去。
那是民兵的明哨。
另外还有暗哨,就是不打手电筒的,也许就藏在某处田埂边上,静静的在那儿守株待兔。
那些想去地里偷东西,有时候只顾着躲闪明哨,也许他早已被藏在暗处的暗哨给盯住了。
现在也没表,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两个人聊一会儿,就朝着村里张望。
看着家家户户家里那隐约可见的灯光灭了多少了?
随着熄灯的人家越来越多,他俩知道夜色渐深了。
只不过这年头的人睡觉早,聂联刚大致计算,认为村里人在九点以前就全部睡下了。
要知道现在将近八点才天黑,九点以前就睡下,在后世人看来那是相当早了。
但这年头,很多人家天黑以前就吃饱了,连油灯都不点,基本上就是天黑就睡。
人和鸡一样的作息,可不是嘛,鸡们不都是天黑就上宿吗!
这样的等待,对俩人来说感觉都是漫长的。
即使全村人都睡下了,但离着半夜还早,所以眼看着村里一点灯光都没有了,但俩人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行动。
罗雨兰明显困了。
而且,一直坐在这里,凉丝丝的小风持续从身上扫过,她有些冷了。
就往聂联刚身上靠,靠在一起也能取暖。
酷热刚刚过去,人们又开始喜欢暖乎了。
聂联刚其实也感觉有些凉意了,罗雨兰紧靠过来,他表示欢迎。
发现罗雨兰身上很热乎,似乎比一般人的体温要高。
她身上的肉很结实,又热乎乎的,最适合靠在一起取暖了。
俩人都感觉到暖乎了,脑袋并拢小声的聊天,这样有点半睡半醒的感觉。
要不然有个词语叫“温柔乡”,一个“乡”字十分传神。
聂联刚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想就这样靠在一起睡算了,不想去坟地了。
月黑风高的,一想到坟地里夜猫子“哗哗”的笑声他就犯愁。
当然,想归想,正事该办还是要办的。
一会儿,罗雨兰不说话了,听她的呼吸越来越细匀,聂联刚知道她快要睡着了。
用胳膊肘推推她:“哎,别睡着了。”
罗雨兰明显一惊,身体本能的往外闪了闪。
聂联刚也不敢说话了。
胳膊肘捅的不是地方啊。
不过很快,罗雨兰的身体又靠上来,小声嘟囔:“困死了,我先睡一会儿,待会儿你叫我。”
“别睡。”聂联刚说,“睡着了再叫醒你,会更不舒服。
再坚持一会儿,我觉着时间差不多了。
要不然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不听。”罗雨兰干脆的说,“我说个给你听。”
“也行,你说。”
“你听听我是不是打呼噜!”
聂联刚轻声笑了:“好了我的姐,还真是笑话啊,清醒一下吧。
咱俩数数吧,数到一千就走。
我说一二三,咱俩一块儿数。”
连说带哄的,好容易才让罗雨兰保持清醒,没有睡着。
聂联刚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点儿除了巡逻的民兵,村里其他的人应该全部进入梦乡了。
“行了姐,咱们走吧。”
终于要行动了,罗雨兰也马上精神了起来。
俩人提着镢和铁锨,一前一后手拉着手,猫着腰尽量隐藏目标,沿着河边往村西走去。
村西这片坟地,现在是姜家庄子村唯一的公墓林,就是社员们嘴里所谓的“老林”。
以前的时候,村里的坟地相对分散。
当然,这片老林早就存在,大多数的村里人是葬在这片坟地里。
但也有一部分人家,会把先人葬在他们自己家的地里。
聂联刚小的时候,记得村子的东边和西边都有坟墓。
后来经过大规模的平坟运动,村子附近的那些坟墓全部被挖开,填埋,都平了。
平了坟墓,那些地方都变成了菜园地,也有的盖上了房子。
其他那些分散在各处田地里坟墓,有的迁入了老林,有的直接平掉了。
也就是说,现在老林是村里唯一的一处坟地。
坟地规模很大,坟地周边栽植着很多松柏。
别说是半夜了,就是白天到这里来,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此时此刻到了坟地边上的两个人,两只手抓的更紧了。
罗雨兰的身体都靠了上来。
聂联刚感觉她很想抱住自己。
松柏树上有鸟,到了夜晚,会有各种的鸣叫声。
最显著的就是夜猫子的笑声。
夜猫子畅快淋漓的一场大笑过后,聂联刚和罗雨兰的头皮都发麻。
罗雨兰紧紧靠着他,小声说:“小刚,要不然算了吧,我害怕。”
聂联刚硬着头皮,做出很勇敢的口气说:“怕什么怕,咱俩呢。
上一次我等那人走了之后,第二天夜里我一个人来的。
还是下半夜来的,把那些东西挖出来以后我又埋上了。
待了好长时间才走的。
没觉着害怕。”
“小刚你胆儿好大啊!”罗雨兰满满的都是崇拜。
听得出,她是真心的崇拜啊。
没想到小刚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居然敢一个人到坟地里来。
现在她跟着他,两个人一块儿过来,罗雨兰感觉都要吓死了。
聂联刚其实是硬着头皮,他感觉也要吓死了。
跟罗雨兰吹牛逼说他一个人来挖财物了,自己说着都有愧。
哪有那么大的胆儿啊!
这几天中午的时候,他已经过来踩过几次点儿。
已经确定了孟宪道他们家的祖坟。
从哪里过去,第几座坟,他早就心中有数了。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也是紧紧攥着罗雨兰的手,生拉硬拽的带着她进了坟地。
罗雨兰对坟地那是两眼一抹黑。
因为农村人的风俗,除了出殡的时候,其他时候女人是不允许到坟地来的。
逢年过节上坟,都是男人来。
男人来上坟,有时候带着孩子,但也只限于男孩。
绝对不带家里的女孩。
罗雨兰除了跟着送殡的队伍来过几次,其他根本就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所以他俩去的那座坟是谁家的,她完全不知道。
孟宪道家的祖坟比起周围其他的那些坟,坟堆比较大,这对聂联刚来说也是个便利。
目标大,也更好找。
这年头的坟地里,是完全没有墓碑的。
以前有墓碑,但是前些年都给砸了。
或者抬走搭了石桥。
最多就是在坟堆前有供台。
供台是用砖头垒起来的,就是逢年过节上坟的时候,用来摆放供品。
聂联刚确定了这是孟宪道家的祖坟,就开始搬开坟前的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