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父亲表示反对，聂联刚和二姐还是惊讶的看着父亲。
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他居然也要反对。
聂联刚说：“爹，让俺二哥当大队会计，能多挣工分，还能干轻活。
再说俺二哥当上大队会计了，村里人也能高看咱家一眼。
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你要反对？”
“我没反对。”父亲冷冷的说，“大队会计谁想当就去当。
就是不能把姜文高他们叫来家里喝酒。
当着大队干部，还能走后门，我看着烦。”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走后门。”聂联刚说，“反正姜锡年需要找个人接替他，找谁不是找！
当会计这事需要细心，俺二哥踏实可靠，而且他还上过一年初中，文化也够用。
对大队里来说，俺二哥也是合适的人选。
让大队干部来家里喝酒，就是把这事确定一下。
人家大队干部同意选俺二哥，咱们总得表示对他们的谢意吧！
于情于理，请大队干部喝顿酒是完全应该的。”
“放屁！”聂振杰有点火了，“你哪来这么多狗屁理论？
走后门就是走后门，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你给老子闭嘴，我说不行就不行。”
眼看父亲又要发火，母亲和二哥都吓坏了。
母亲一个劲儿朝小刚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挨着小刚的二哥则是扯扯他的衣襟：“小刚别说了，我不想当大队会计。”
二姐却是推了二弟一把：“你都十九的人了，怎么还是随风草？
你真是不想当大队会计吗？
刚才小刚说这事的时候，你一脸高兴。
爹，你凭什么不让新刚当大队会计？”
父亲瞥一眼二女儿，满脸不屑。
做父亲的高高在上的权威，让他完全可以不用给女儿解释为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是，父亲跟二姐不和，相当的不和。
主要原因，是因为父亲把家里的孩子分成了三个等级。
最次一个等级的，是二女儿聂翠兰和二儿子聂新刚。
似乎看着这俩孩子就烦。
尤其是聂新刚，小时候不知道被父亲打过多少次，而且往往是在毫无过错的情况下挨打。
反正他爹心烦了就找个由头打他。
聂新刚性子软也许不是天生，而是被他爹打的。
一等的孩子，就是小女儿聂翠玉，不知道为什么聂振杰很喜欢小女儿，对她一点都不严厉。
甚至还很宠溺。
聂翠玉也因此格外乖巧，在爹爹面前可会来事儿了，也就更受宠爱。
其他的大儿子、大女儿、三儿子和三女儿，则在父亲面前属于二等的孩子。
虽然聂振杰也对二等孩子很严厉，但不至于抬手就打。
二女儿翠兰虽然挨打不是很多，但是近几年跟父亲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原因就是自从大姐出嫁以后，翠兰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为了这个家，她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拖后了。
因为她觉得俩弟弟还小，懦弱的母亲很可能顶不起这个家来。
她要是嫁人一走了之，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真的很难把日子过下去。
聂翠兰作为一个女孩子，却不得不成为一根顶梁柱，帮着母亲撑起这个家。
而父亲明明身强力壮，完全是一个整劳力，却什么活都不干，一个工分都挣不来，整天在家混吃等死，而且还那么大脾气。
聂翠兰怎么可能对父亲没有意见？
父亲把二女儿划为最末等级的孩子，而二女儿对父亲意见很深。
父女之间不仅仅是不和的问题，而是有着极深的矛盾。
当然，聂振杰作为一有完全能力的大劳力，却不劳动，逼得二女儿都没法嫁人，只能留在娘家顶起家里的家庭负担。
虽然他表面上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其实肯定也会心中有愧。
所以爷俩几乎很少对话，而且面对彼此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浓浓的情绪。
可聂振杰也只能装作没看见，感觉不到算了。
现在家里因为小刚这个议题产生分歧，几乎不对话，不交流的二女儿，居然开口质问父亲了。
父亲不屑回答的态度，让聂翠兰很愤怒：“爹，既然你说不出理由，这事就这么定了。
囤里还有一些地瓜干，足够换三斤酒。
家里还有几块钱，也有粮票，还有半斤肉票。
这些办一桌子酒就够了——”
啪！聂振杰一拍桌子，瞪眼盯着二女儿：“你闭嘴，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明明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允许请大队干部喝酒。
可二女儿居然开始打算置办酒菜了。
父亲的权威受到挑战，聂振杰眼看要爆发了。
母亲明显吓坏了，她先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然后急急的说道：
“我也不同意请干部喝酒，因为咱家请不起。
你看说着道着的，眼看再有几天就要给小刚和小玲订亲了。
虽然怀义家那边什么条件也没提，可人家没提，咱也不能什么都不给小玲买。
几块钱的彩礼咱们还是得拿出来的。
而且订亲的时候，他俩人总得去供销社买一对包袱，给小玲扯上几尺花布做身衣服，还得买两床被面儿。
订亲当天，要紧的亲戚也得请来喝顿喜酒。
哪里也得花钱啊。
就咱家手里这几块钱，小刚订亲都不够，还得想办法跟人家借点。
哪有钱再去请大队干部喝酒啊！”
不得不说，聂振杰的生活状态，确实给家里人带来很大的伤害。
家里主要的大劳力成了寄生虫，啥活不干，吃得比家里其他人还要多，这样的日子能过好才怪呢。
聂家一直比其他人家的日子过得紧巴。
母亲说的这些困难，都是实情。
而母亲现在急急的把这些困难说出来，其实就是为了分散男人的注意力。
生怕男人发怒。
同时也是分散二女儿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再顶撞父亲。
但是很明显，聂翠兰不想就这么妥协了。
她说：“让新刚当大队会计，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咱们家，都是大好事。
如果能办成了，以后咱们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
我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不让他当？
难道是怕咱们家日子过好了吗？”
这几句话，聂翠兰的口气相当悲愤。
看得出她的内心也是相当悲愤。
她真的理解不了父亲这个人。
你啥活不干，让老婆孩子养着你也就算了。
现在为了让自家日子过得好一点，让新刚也能干点轻活，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可他为什么还要表示反对？
难道真的是害怕自家的日子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