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秀气不失凌厉,一看就不是凡品。
乞丐见到这把剑,眼神一变,眼睑半阖,非常警惕:“你找这把剑做什么?”
这样子摆明了有戏。应澜歌试探问他:“你知道它?”
乞丐矢口否认:“没见过。”
他只看了一眼这把剑,就再也不看那张纸,靠着山壁,翘起二郎腿,又开始哼小曲。
应澜歌只好说:“这把剑对我们非常重要。”
乞丐右眼微睁,似是随口一问:“你们找这把剑做什么?”
应澜歌告诉他:“为了一个女子。”
“女子?”乞丐惊奇,眼珠子快速转动,他身体不自觉往石壁上靠去,两手枕在脑后,“什么样的女子啊?姓甚名谁?”
他看上去不甚在意,但仔细看去,浑身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应澜歌观察他的表情,吐出三个字:“白清秋。”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闯入乞丐耳里,他心脏猛地一顿,倏地睁大了眼,抖动的脚尖僵硬住,松弛的腮帮子颤抖不停,目露惊恐。
应澜歌迟疑道:“你在害怕?”
乞丐连连摆手:“我就知道,哎。不能提她,提了必有栽秧!她就是个丧门星!”
“你认识她?”应澜歌本想再问些信息,结果乞丐突然暴躁起来,像炸弹点了火星子,从地上爬起来,赶苍蝇似的赶他们出去:“你们走!全都走!”
乞丐突然暴怒让他们十分吃惊,好好的怎么突然赶人了?他们被推搡出去,那乞丐怎么都不留情面,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应澜歌估摸着乞丐也许是被踩到了痛脚,回想起了什么。
他们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得先离开山洞。
临走前,应澜歌突然回头望了一眼乞丐,又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
莫入理有些挫败,第一次被人这么赶过,他感觉好没面子,尴尬得很。“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应澜歌瞧着四周:“先在附近看看吧。”
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他既然认识白清秋,就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她也决不会轻易放弃他。
他们在附近转悠了好一阵子,发现很多不起眼的山洞,有些洞外是天坑,有些是峭壁,若是对山中不熟,很容易迷路。
回龙洞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洞窟,它的背后是一座小山,目测里面的空间不会太小。
他们走到一条羊肠小道上,狭窄异常,右边是山包,左边是斜坡,中间小路只容一人过,估计是被前人走出来的。
眺望过去,大概几百米之外有处很有年代感的凉亭,修建在崖壁上。如果走过那座亭子,前边的就要爬山了。
他们一个个走去,这路实在太窄,还得防着不会滑到,需格外注意脚下。
走着走着,乌渡惊奇地“咦?”了声,摘下一朵花看了许久。
这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儿,根茎细长,叶片很薄,边缘有锯齿。她递给应澜歌:“先生,这儿有迷烟草。”
“迷烟草?”应澜歌接过来端详,果然不错。这种草在皇宫里比较常见,因为有专人种植。它十分挑土壤,从发芽到开花得经历很长的时间。最难长的是它的花,只有精心培养才会长出来,可谓一花难求。迷烟草据说只生长在西域,怎么会在这里有?
乌渡不敢下定论:“会不会是有人带了花种?”
一般迷烟草医馆较为需要,太医们常用在需开膛破肚或缝合的手术中,太医院中有专柜储藏。就是因为珍贵,所以更加精心呵护。哪有像这样随手撒种在路边的说法?这些种子得来不易,撒在路边就是浪费。
应澜歌觉得不对劲,迷烟草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若以杂草对待,就是暴殄天物。
乌渡:“不会是那乞丐……?”
应澜歌当即决定:“我们多转几圈,也许就能发现端倪。”
这座山里全是秘密。越是靠近人,谜团就越大。山里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或许神棍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她总感觉,他们离剑与真相已经很近了,只是没有头绪,无从下手。
这一片都像没有人烟的样子,他们一路走下去,过了凉亭,旁边的山壁上有一条绳索编织的爬梯。绳索已经被磨得平滑,上面没有青苔,应澜歌更加确定,这一定经常有人路过。
爬上绳梯后,眼前蓦然开阔起来。这是一大片草地,远远望去,附近零星有几个小土包,立着石碑或插着木牌。只不过有了些年月,没有人祭扫,变得斑驳或破落不堪。
这一片曾经是坟地,或许发生了一些事情,连迁坟都来不及。
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身影蹲在地上,正在祭扫。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姑娘家独身前来扫墓?
那女子听到了草动的声音,有些惊慌地站起来,双手握着一根女子手臂粗的木棍,防备地看着来人。
应澜歌赶紧表明来意:“我们是从皇都来的,意外走进山中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眼前的女子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起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虽为山野女子,她还是能看出这群人衣着低调却不简单。他们一个个外貌出奇,温和友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也许是他们坦坦荡荡让女子打量,女子的警惕放松不少,她告诉应澜歌:“你们要出山吗?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你不住在附近吗?”
“我住在山脚,这是我爹爹的衣冠冢。”女子把手中的米酒倒入墓冢前的杯子中,拜了几拜,收拾好拎上山的东西,顺便拿起那根木棍,“走吧。”
那墓碑上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也许是谁谁谁之墓,只是分辨不出字形。
女子见状,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刻的。我不识字,家中只有一本破旧的族谱,我就照着上面的字写了。”
应澜歌内心一软。“这荒郊野岭,怎会把墓安于此地?”
女子垂着眼:“我爹几年前失踪了,我和我娘还有一些乡亲找了很久,找不到爹爹的尸骨,只在这,里捡到了爹爹的鞋子,所以我和娘亲便在这立了一个衣冠冢。”
事实上,他们一群人找了大概半年有余,翻边了司垣乡里里外外,连山坑里都下去,扒开石头缝,就怕错过任何一点痕迹。没想到,最后找到的,只有一只鞋子。
“是寻仇吗?”
“我不知道……”事情过去了太久,自从她爹去世后,村子里没来过几个外人,倒也平静和谐,除了爹爹的不告而别。当年的事情没个真相,没人知道原因。
女子告诉他们,自己叫段梓箐,她爹叫段又茗。从祖辈开始,就住在山脚的村庄里,家中的男性世代都是冶金师傅,在这一片很有名。
“冶金师傅?铸造兵器吗?”应澜歌一下抓住重点。
段梓箐点点头:“我家从未跟别人结仇。我爹平日里为人和蔼,邻里都很喜欢他。因为技术很好,武器还被官家采购过。”
居然是冶金世家!这简直是天降好消息,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不免激动起来。
应澜歌摊开图纸,问段梓箐:“你是否见过这一把剑?”
段梓箐接过图纸,对着图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好像没有。我爹虽然铸造过很多刀剑,但这么漂亮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段梓箐见几人有些失落,问他们:“你们在找剑吗?我爹有个锻造作坊,里面或许还存有一些,我可以回去看看。”
应澜歌感激道:“麻烦你了。”
下山的路比较远,到了村子后他们才发现不是上山的那条路,也许是到了山的另一面。
段梓箐的家有一个大院子,虽然只有两间简陋的屋子,里面也只有几张桌椅。她打开门,喊了句:“娘,我回来了。”
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蹒跚走出,视力也许不太好,摸索挺久。“箐箐,有人来啦?”
段梓箐上前扶着她,介绍道:“他们是从皇都来的,在山里迷路了。”
老妇人一听,连忙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茶水。“皇都来的贵客呀!”他们一家跟官府打交道多年,皇都便成了他们仰慕的地方,从那儿来的人必然都是贵客。
应澜歌百感交集。老人一家淳朴和善,好在这些年安然无恙,若遇到歹人,不堪设想……
接过老妇人手中的茶壶:“老人家,不用客气。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把剑。听段姑娘说,您家里从事冶金锻造,便过来问问。”
老妇人连连点头:“是啊,不过自从箐箐的爹不在后,家里就没人做这些了。”
段梓箐跟她解释:“娘,我带他们去爹爹的作坊里看看。”
“好好好,你们去吧!快去!”
段梓箐对他们笑了笑,领着他们出了院子,往东走了一段路,到了那作坊门外。
这作坊是当年官家给他们建设的,一看就是官府的风格。外面看只是有些破旧,进去里面才感受到,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