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平接下来想干什么,他都能猜到,无非就是想向李文斌控告,他今日的行径。
可那毕竟是他的老师。
几十年的师生情谊摆在那,会不会惩罚他还另说,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让陈平铩羽而归。
“让你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北斗冷冷道。
齐渊看了北斗一眼,嘴角当即掀起一丝笑意:“行,是你们说的。”说完,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文斌的号码。
老师的性子,向来护短。
既然你们要主动找死,我也拦不住!
不多时。
电话接通,彼端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
“喂,哪位?”
“老师,是我,齐渊。”
那电话又道:“哦,齐渊呐。听人说你昨夜紧急离京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齐渊并未立刻回答。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先是看了陈平一眼,尔后用极为委屈的语气道:“老师,我”
一听弟子的语气有异,李文斌当即加重语气,追问道:“怎么,遇到麻烦了?”
齐渊继续沉默。
电话里,当即传出李文斌愤怒的声音:“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齐渊是我李文斌的学生?告诉我,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刁难你?!”
闻言。
齐渊喜上眉梢,嘴唇张开,正要说出陈平的名字,岂料,手中的电话却被人一手夺走。
“是我。”
周天看着齐渊,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他一边对着电话答道,一边打开了免提。
齐渊:“……”
这是有恃无恐?
未等齐渊多想。
彼端的李文斌已是冷冷道:“胆子不小啊,欺了我弟子,还敢和我本人通话?报上名来!”
陈平微笑道:“陈平,你应该记得我。”
“……”
此后,电话居然立刻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
陈平见状,嘴角的戏谑之意更盛了:“怎么变哑巴了,先前不是还嚷嚷,要教训我来着?”
距离花都几千公里开外的帝京,某处城郊。
一座四合院内。
一位身巍如松的老者,身穿团领黑袍,原本泰然自若地坐在安乐椅上,右耳边枕着手机,表情平静。
但在陈平自报家门的那一刻。
他瞳孔骤缩,竟蹭地从座位跳起,脸上逐渐浮出震惊的神色,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李文斌吞了口唾沫,艰难问道:“你,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陈平讥笑一声:“李文斌,你脑袋给驴踢了么,你莫不还认识第二个陈平?”
礼堂内的宾客一阵愕然。
内院前任大长老。
垂帘听政的一号人物,竟,竟被人说“脑袋给驴踢了”?活久见啊!
但李文斌本人似乎对此没太多反应。
他似乎陷入了长久的震惊。
过了好半饷。
电话里才传出他沙哑的声音:“没想到,躲了你那么多年,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见。”
“齐渊那小子,被你抓住把柄了?”
毕竟,这通电话,出自齐渊之手。
李文斌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齐渊被抓住了痛脚,然后出卖了他的联系方式。
“倒也不是,”陈平轻笑一声:“是你这位得意门生,竟不远万里离京,说要生擒陈某定罪归案,”他故意顿了半秒,才道:“对此,你有什么高见?”
“……”
闻言,远在帝京的李文斌当场愣住,差点没握住手机。等回过神,脸色已迅速阴沉下来。
他沉声问:“齐渊在旁边吗?”
陈平看了一眼骤然色变的齐渊,微笑道:“在的,手机开着免提,他一直在听。”
电话沉吟了半秒,忽然传出李文斌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东西!敢捉拿陈帅归案,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我李文斌平生都不敢干的事,你怎么敢的啊?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长江后浪推前浪?!”
訾骂可谓是声声刺耳,毫不客气,把齐渊都骂懵了,脸色无比苍白。
他不明白。
说好的护短呢?怎么变骂短了啊?
而且,明明内院和兵部互为上下级关系,而李文斌作为前任大长老,怎么样都应该稳压陈平一头。可自己老师怎么开口闭口,都透露出一种畏惧陈平的味道?
甚至还毫不避讳地承认,他李文斌这些年的隐居不出,是在躲陈平?!
电话里,李文斌不断用难听刺耳的言辞,数落着齐渊。整个过程竟持续了近五分钟。
骂了足足五分钟!
途中,齐渊一句话也不敢回嘴,低垂着脑袋,额前不断沁出冷汗,就这么生生受着。
全场噤若寒蝉,无比震惊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关嫣然。
作为齐渊出山的邀请者,她竟然全程目睹了这个平日高高在上的末席长老,屡次三番被陈平打脸。
眼下,更是像一位孩童,接受着长辈的数落
这
悲乐骤然止住。
煌煌青天下。
死一般的静,沿着空气蔓延开,像是坟场落在了礼堂里。
每个人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道长身直立的年轻身影,根本没想到,这人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这么惊人的气势。
不动则已,一动——
如一剑当空!
如气贯长虹!
这就是,举世第一名帅的气场?!
末了,陈平略略整理衣襟,脸色重归平静。他问北斗:“林沐沐到了么?”
关嫣然愕然别过头。
林沐沐?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北斗闻言,伸手指向了一个角落,道:“成小姐很早就到了,全程一直在观礼。”
陈平顿时哑然。
其实按他的意思,林沐沐只需在葬礼亟近结束的时候到场就好了,毕竟她与赵河素昧平生,人到了即可。她这早早出席,纯粹是出自对死者的尊重,以及个人的修养所致。
然而,就在陈平这短暂失神的片刻。
一旁的关嫣然,顺着北斗的指向望去,当场失声叫道:“贱人,怎么是你?”
“你这个野种,也敢来这里?!”
闻言,被囚在栅栏内的关府众人,循声望去,亦脸色骤变,心中所想与关嫣然无二——
她怎么来了?!
这个女子的存在,在关府一直不是秘密。
但整个关府,无论上至关天玄,还是下至家谱小厮,对林沐沐的态度从都只有鄙夷。
因为在他们看来
林沐沐因一段孽缘而生,名不正言不顺,论天赋,无法与关允这种真龙之资相比;论涵养学识,亦无法与关嫣然这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通偏见强加下来,他们对林沐沐自然没有好脸色。
然而。
林沐沐的嘴角却是泛起一抹淡笑,礼貌对陈平点点头,似乎,对关家的反应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