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明月挂梢头。
沈知婉坐在软榻上，垂首低眉，悄然翻动一页。
一旁的鎏金香炉飘着袅袅香烟。
络儿撩开门帘子，低首从外面走进来，向沈知婉福身行了一礼后，走近她的身边，低声道：“大小姐，奴婢刚刚打听到，今日长公主府设宴，邀请了京中各家的嫡女前去，是为二皇子殿下选妃，二小姐也在其中。”
话落，沈知婉手中的书便滑落在地，蓦然抬起眸子直望进络儿的眼睛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确定属实？”
虽是问句，可是她的表情却是相信了的。
络儿平静淡然的点了点头，“属实，此事早就全城皆知。”
皆知！好一个全城皆知！
沈知婉用力将手边的茶杯花瓶全部扫落在地，碎了一地，“我被禁足，郑氏估计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断了我的皇子妃路，为她的女儿让道！凭什么？！”
她这些日子被那个张氏老妇，使劲磋磨，一个简单的福身礼，她已经做的很好了，可偏偏那张氏鸡蛋里挑骨头，一遍又一遍从来。
每日都要抄写那什么女德女训，挑来挑去。
她已经够忍的了！
可是如今长公主府的宴会，明摆着是二皇子选妃，就沈念汐的身份和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二皇子怎么会不动心。
想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上次沈念汐及笄礼，二皇子与她说的那些话，咬碎了一口银牙。
络儿看了眼她冒火的眼睛，出声道：“大小姐您也不必如此急躁，二小姐那边不还是有一个卫朝均在吗？”
她这话说的沈知婉神色一顿，脑海里闪过卫朝均那张俊逸的面容，还有沈念汐对他的态度，心底的怒火稍平，可是也并未完全消退。
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凝眉沉思，片刻后，她看向络儿，“你出去与二皇子联系一下，告诉他，到底如何选择。”
“是，奴婢这就去办。”
络儿领命恭敬的退了下去，屋顶上，扶雪小心翼翼的将瓦片放回原地盖好。
然后，一个闪身离开原地，往听风苑赶去。
扶雪到时，一跨进屋子，就敏锐的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二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念汐看了眼那打开的雕花木窗，温言道：“没什么，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扶雪走过来，给她行了礼，而后才将声音压低些道：“回二小姐，属下刚刚在惠兰苑听见大小姐得知您今日去了长公主，特意让她身边的络儿去联系二皇子了，接下来来，属下可要怎么做？”
沈念汐听到她说沈知婉动了别的念头，一点也不惊讶，今日的事，又不是秘密，惠兰苑那边虽被禁了足，可是对外面的其他心思，从来没有消减下去过。
她唇微微一动，平静而又缓慢的道来：“你继续盯着她吧，等她想出了什么招来对付我，你再回来与我说，在此之前，一切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对于她做的决定，扶雪并无异议，垂首应道：“是，属下明白。”
她说完，便退了回去。
待她走后，素鸢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将盆子在一旁的架子上放好，走到沈念汐的身边轻声道：“小姐，扶雪刚刚过来，可是惠兰苑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沈念汐伸手，素鸢便会意，立刻抬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身。
在素鸢的搀扶下走到妆镜台前坐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是得知我今日去了长公府参宴，心中有些担忧慌乱，想法子去了。”
素鸢走到沈念汐的身后，为她卸去头上的珠钗发簪，将那高高堆叠起来的乌发放下，散落开来。
闻言，摘取发钗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小心试探的问道：“扶雪姑娘是宁王殿下身边的人，宁王殿下虽说话少了些，可是待小姐您确实是不错的。不知道小姐您……”
话语的未尽之意，沈念汐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透过铜镜，看见素鸢的犹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如今与卫公子的事已成定局，我也没其他心思换一个人，宁王殿下待我的好，我心里记着，待日后再想办法慢慢还他便是了。”
“奴婢知道了。”
其实素鸢本来并未想有此一问，只是见着扶雪，脑海里蓦然想起下午时，慕君染过来，叮嘱交代她家小姐的话，二皇子因为今日在长公主府上的事，记恨上了她家小姐。
那二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家的儿子，可不比一般人，若是他真的想给她家主子找点麻烦，怕是轻而易举，到时候若是她家小姐出事，有苦也没处去说。
她担忧她家小姐，这才想慕君染的身份好处来。
若是……若是她家小姐与宁王殿下在一起，二皇子真的动手，怕是也要顾及着宁王的势力，放过她家小姐一马。
可是她试探问了，她家小姐根本没那个意思。
她这个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底暗暗打定主意，得让伺候小姐的人都警惕些。
二皇子府，楚煜宁坐在书房里。
底下站着一个面容普通的侍女，微垂着首。
屋里安静地只听见烛火跳跃的声响。
“你家小姐倒是胆大。”楚煜宁冷然出声，“本皇子做事，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她一个小小庶女又资格插手吗？”
最后的字，尾音微微上扬，眸子在烛火下迸射出两道骇人的冷光。
他本来就因为白日沈念汐拒绝他的事，心中不畅，结果这个沈知婉还派人来威胁警告他！
还选择？
他堂堂二皇子殿下，自己皇子妃的人选，还轮不到一个庶女来管！
络儿自然感受到了他眼中的不愉，还有冷意，神色淡然自若的跪了下去，“还请二殿下恕罪，我家小姐也知道心中爱慕殿下，怕失去殿下，故而才有一次一问，至于抉择，自然是殿下自己做主。”
楚煜宁听她这么解释，只是冷笑一声，“罢了，本殿下明白，你回去告诉她，本殿下心中自有定数。”
“是，奴婢告退。”
络儿恭敬的躬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