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火熄灭，昏暗的只有那一地从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色。
慕君染一身玄衣站在窗外，几乎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他耳朵灵敏，听见了屋里隐隐传来的啜泣之声，在寂静地夜色中分外清晰。
声音不大，却如重锤砸在了他的心上，薄唇紧张的抿直，抬手略有迟疑的轻扣响了窗棂。
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躺在床上，阖眼轻泣的沈念汐身体瞬间僵直，所有的泣音如被人掐住了脖子，尽数堵在了喉间。
她抬手用衣袖快速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咽了咽口水，缓了缓才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谁？”
“……是我，沈大小姐。”
慕君染低沉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她微微一愣，随即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起身拿起挂在床尾衣架上的外衣罩在了外面，借着月色走到雕花的窗棂前，伸手推开了窗，便看见一身玄衣的慕君染负手站在窗下。
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慕君染便抬眸看去，就见散发的沈念汐披着外衣站在那里，他漆黑幽深的眸子里，担忧略略散去了些。
不等她开口询问，他便出言解释道：“我……本王只是听说了沈二小姐的事，又有扶雪来找本王，说怕你太过伤心伤了身体，本王才过来瞧瞧。”说着，他眼中含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月色下她有些单薄的身子道：“你……节哀顺变……”
他不会开口劝慰，只是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想到她对那沈清宁感情至深，如今人没了，她心中的悲伤并非一句简单的节哀顺变便能看开的。
他有些懊恼的垂下了眸子，浓密的睫毛飞快的颤动着。
沈念汐一开始的惊诧怔愣过后，便恢复如常，见他垂下了眼，似乎是掩盖自己的情绪，她轻扯了一下薄唇，“王爷有心了。”
说罢，她顿了许久，才缓言开口：“王爷可信命？”
慕君染不解其意，却还是抬眸坚定的摇了摇头，“本王不信！”
他不信什么命！
若是早年他认了命，屈服于了所谓的命运，便不会有今日的宁王！
亦不会有今日与她在此相谈的慕君染！
沈念汐此刻没了大家闺秀的姿态，她仪态全无的将自己靠在窗边，月色下雪白如玉的素手来回的在暗色窗棂边沿上轻抚，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她神色寂寥有带着某种悲伤，语调轻淡如月色湖水，带着丝丝的凉意：“其实我原来也是不信的，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有些轻狂无知，自以为是的聪明，可以更改原本悲惨的结局，如今才发现，有些事和人，总是改不了，留不住。”
夜里吹过一阵凉风，撩起了她垂落在耳鬓的几缕发丝，慕君染眸色微动，身子无声息的往那边移动了些，挡住了风。
他发现了此刻沈念汐异于平常的情绪波动，他总觉得她这番话里暗藏着什么东西，却一时半会儿的无法理清。
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听她继续说。
“宁儿的死，其实也算的上我一份，若非我没拦住她，她不出事，不会遇上什么劫匪。是我的错。”沈念汐好像陷入了魔障，她一直喃喃着是她的错，是她害了沈清宁。
慕君染瞧的呼吸一滞，心下微痛，身体先行于他的理智，隔着窗，轻轻的将人揽进了怀里，手掌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
“不，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世事难料，这并非你所能猜到的结果。若你坚持这样想，那……那本王也是有错的，本王不该让皇帝赐婚，若非是你我二人的婚事，沈二小姐也不会想去祈福。所以，都是本王的错，你没有错。”
他低沉缓和的嗓音在她的耳边一次次的响起，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温柔。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让神思混乱的沈念汐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男人宽阔的胸膛与温柔的嗓音让她身体微微僵硬，两人挨得极近，隔着衣服，她似乎感受了自己胸腔下的心跳快的有些不正常。
白皙的脸颊渐渐升温，她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目光不敢与他直视，“王爷请自重！”
她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慕君染被她推开，脸上有一瞬的失落，闻言，他垂眸敛去眼底的失落情绪，拱手行礼道：“抱歉，是本王唐突了。”
沈念汐看着他躬身行礼的模样，心底的异样让她有些紧张无措的捏紧了双手，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勉强稳住情绪，故作淡定的开口：“没……没事了。臣女只是觉得虽有婚约，但还是该在婚前保守该有的距离，以免落人口舌。刚刚臣女的言行许是有不当之处，还望王爷勿怪。”
她说着，也屈膝行了礼。
慕君染脸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无事，是本王失礼在先。夜色已深，沈小姐早些歇息吧，别再想那些无中生有之事，伤神劳心，于身体有碍。本王告辞了。”
“多谢王爷。”沈念汐在抬眸时，只瞧见夜色下一抹玄色衣角的残影。
慕君染悄无声息的出了沈念汐的院子，一落地没多久，就瞧见沈离歌紧随其后落地。
“沈离歌。”
“宁王殿下。”
慕君染对他的出现虽诧异，却是让人看不出来，“你跟着本王，是为何事？”
沈离歌一脸清冷，在夜色下更显的不近人情，他朝他拱手道：“臣子知道王爷已与家姐定下了婚约，再过不久便要成婚，臣子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时，家姐若对王爷无意，还望王爷放家姐离去，此恩臣子终身不忘，必当竭力相报！”
慕君染看着，宽袖下的手掌紧了紧，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直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静默良久之后他沉声开口应下：“……本王答应你。”
“多谢王爷成全。”沈离歌感激的行了礼，而后离开。
他没有瞧见在他转身后，慕君染那晦涩不明的眼神，在夜色中带着让人窒息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