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进去吧!陆先生一直在等你。”忠伯的声音唤回了陆堇言神游的思绪。
“好。”他低声应答,心头没来由浸染着浓浓的悲伤,起步,然而,却觉得那腿有千金沉重。
进入房间,呛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陆堇言睁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躺在床上的那个骨瘦如柴的老头,竟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南城霸主!
一群人环绕在陆雄的床边。
那些人均是陆家的宗族亲戚与集团内高层董事,很多人并不知道陆堇言的存在。
为了保护陆堇言,陆雄对外并没有公开承认过他的身份。
因此,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
众人看到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进来,神色沉恸,他径自走到陆雄的床前,抿着嘴,不发一言地盯着他看。
然而,沉珂许久的陆雄看到他,竟是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浑浊的眼睛中焕发出闪亮的光彩,口中喃喃说着:“堇…言 ,堇言,我的儿!”
恰好,谢龄语走了进来,一下子扑到陆雄的病床前,梨花带雨:“雄哥,堇言回来了!你的儿子回来了,他特地从瑞士赶回来看你!”
她特意加重“儿子”两个字。
谢语龄这一句“儿子”,让在场的多人震惊。
陆家的这些宗族亲戚,哪个不是打着陆雄死了好捞些好处的目的?
毕竟,陆雄一生没有子嗣。
他手中偌大的商业帝国必将有人来继承!
而他们这些宗侄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雄平白无故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儿子?
“堇言,堇…言。”陆雄看着面前丰神俊美的儿子,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辉煌的一生在脑海中走马灯似地掠过,辉煌半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平平淡淡才是真!
纵然手中有财富无数,也不敌病故时身边有亲人真心陪伴。
即使此时他病入膏肓,却感到一如年轻时,群狼环伺,身边的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狠不得从他身上扒出一堆钱!
说白了,他这一辈子看似坐拥一切,实际上临去时却一无所有!
唯有眼前这个孩子,才与他有一丝血脉相连的温情!
陆堇言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老头,仿佛一捏就会碎似的。完全无法与印象中那个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以往,两人的每次见面都在争锋相对中度过。
陆雄希望陆堇言能进入长盛实业,尽早熟悉业务。
而他,却有一颗艺术家散漫自由的心,根本不屑于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父子之间,每次相见,都在谩骂与反抗中度过。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
陆雄愤怒之下,狠狠甩了陆堇言一巴掌。
尽管那时他的身体已有了衰败的趋势,打起人来却依旧中气十足。
只是,两人谁都没料到,再次相见,陆雄竟然孱弱犹如风中一片枯叶。
“堇言,快叫爸爸!”谢语龄用力拉了拉陆堇言的袖子:“快来看看你爸爸!”
然而,他却一如往常,那句“爸爸”始终叫不出口。
只是“噗通 ……”一声,跪在了陆雄的床前,双手扶着膝盖,垂下头去。
看到他一跪,陆雄大受震动,浑浊的眼中流出泪花,挣扎着想起身,然而,病入膏肓,他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竟是连最简单的起身动作也做不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相见的画面,有些嫉妒地烧红了眼。
这时,只听陆雄长呼一口气,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阿忠,阿忠!”
闻声,忠伯一步跨上前,语气恭敬:“陆先生,我在!”
陆雄抬起浑浊的眼珠,向忠伯使一个眼色,忠伯立刻会意地轻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密匙盒,递到了陆堇言面前。
陆堇言抬头,看着那个密匙盒,却没有接过去。
众人看到那个密匙盒,均倒抽了口气。
众人都明白,那盒子里装着代表长盛实业最高领导权的印章!
陆雄这意思是要将长盛实业交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手中!
立刻,有几个宗族兄弟跳出来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雄哥,这……”
随后,长盛实业的法务律师站出来,发声:“我来宣布陆先生已经经过公证的遗嘱!”
众人倒抽一口气,显然,陆雄这是早有打算,就是怕他们这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中的一些人,有些是与陆雄并肩作战多年的集团高层。在集团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难以信服他的决定,低声表达内心的不满。
众声嘈杂,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混乱。
一片混乱中,忠伯低低的声音在陆堇言的耳边响起:“少爷,把印章接过去吧!不要辜负陆先生对你的期望!”
陆堇言抬头,看着风烛残年的陆雄,干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
仿佛是为了维持他枯瘦面容上最后一丝微笑,他竟是不知不觉接过了忠伯递来的密匙盒。
看他接过密匙盒,屋内众人又是一片混乱的骚动。
恰好,这时,有佣人来报:“忠管家,姜氏集团姜总到了!”
闻言,忠伯立刻说:“快把姜总请进来!”
不一会儿,姜嘉盛走进屋内。
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与屋内昏黄混乱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年轻,众人却也见识过这位青年总裁的实力。
他铁血的手段、激进的思想与非同寻常的预判点,与年轻时的陆雄颇为相像。
否则,也不会从父亲手中接过集团权柄后,仅仅几年,就使本来落后长盛实业的姜氏集团迎头赶上,甚至有赶超的趋势!
姜嘉盛走到陆雄的病床前,神情悲恸,压低眉毛,低声问候:“陆叔,我爸这些天也病发住院了,因此不能来看您。他得知您生病后,内心一直很挂念,让我代他来问候您!”
“嘉盛!”陆雄一把抓住姜嘉盛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陆雄一向最欣赏姜嘉盛,也曾感叹,自己最羡慕姜靖伦的一点,就是他有一个姜嘉盛这样出色的儿子。
“陆叔。”姜嘉盛反手握住陆雄的手。
陆雄抬头,用另外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跪在地上的陆堇言,语调恳切:“陆叔…大限将至,求你一件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陆雄一生狂傲,从未开口求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