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姜嘉盛关切地出口询问。
“没事。”龄兮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低头,帮文湉切餐盘里的牛排。
事关邱美珍,姜嘉盛明白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起火点,也是扎在范龄兮心中的一根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要随便碰触,于是,聪明地闭口不言。
等四人离开餐厅时,陆堇言的座位早已空了,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晚回到庄园,范龄兮回到主卧就没有出来。
晚餐时,文湉心有戚戚地看向楼上,低声问姜嘉盛:“爸爸,妈妈不开心吗?”
“嗯,湉湉,你先吃饭,爸爸上去看看妈妈。”
“好。”
姜嘉盛上楼,推开主卧的门,发现她正曲腿抱膝坐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来,落在她单薄纤弱的身上。
“吃晚饭吧!凯瑟琳做了你最爱吃的黄油奶酪。”
“我不饿,你们吃吧!”她的语调木木的,宛如失去了水分的植物。
他走上前,伸出胳膊,直接拽住她的手,语调带了些强势与蛮横的味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得先吃饭啊!”
“姜嘉盛!”她蓦然抬头,一双漆染黑眸灼热的盯着他,那眸子中仿佛着了火,狠不得将他焚烧殆尽:“我妈妈,她快疯掉了!我还怎么有心情吃饭!”
闻言,姜嘉盛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他有些心虚地敛了一下眉角,他明白,邱美珍得病,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哪家医院?需要什么医生?我马上去安排!”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范龄兮撇过头去,平息了一下混乱无措的心绪。
刚刚,她是有些失态了,心中的怒火与恐惧无处发泄,随着那一声诘责尽数倾诉了出来。
“等文湉的病情再稳定一点,我想飞一趟疗愈院去看看我妈。”她低声说。
“好。”姜嘉盛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柔声说:“我陪你去,范龄兮。不要怕,以后,有我陪着你!”
她抬眸,注视他的眸光,有怨恨、有隐忍,也有难以言说的恐惧,许久,一颗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出来,沿着脸颊向下流淌。
他伸出手,揩去她脸上的眼泪,低声说:“范龄兮,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随着他这句话,范龄兮不再压抑内心的委屈与恐惧,放声哭了起来 ……
楼下,文湉听着妈妈的哭声,心中涌起关心,忍不住问凯瑟琳:“我妈妈怎么了?”
坐在一旁的阿纲最懂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于是,低低开口:“小姐,你妈妈只是有些难过,哭出来就好了。”
“那我能上楼去看看妈妈吗?”小姑娘的语调里充满关切。
阿纲瞥一眼楼上,刻意压低声音:“我认为小姐最好还是把空间留给先生和夫人吧!”
“哦。”小家伙很是早熟,安静坐下来,继续啃面包。
那她还是将安慰妈妈的工作交给爸爸吧!
这几天,范龄兮的心情一直忧虑,内心总有惴惴不安的恐惧,每次电话响起,她都要吓得打一个冷颤,怕是疗愈院那边打来的。
这天,文湉去幼儿园了,姜嘉盛在书房里开线上云会议,她在卧室看了一会儿书,却有些心不在焉,根本看不到心里去,于是,索性放下书本,下楼。
阿纲正帮着凯瑟琳在院子里浇花。
“阿纲!”她张口唤他。
阿纲转过身来:“夫人。”
这些天,阿纲一直这样叫,为了缓解文湉的情绪,龄兮也懒得纠正。
阿纲看到范龄兮穿好外套,手里撑着一把白色洋伞,像是打算出门,他大步走上前,问:“夫人要出门吗?”
“送我去一趟苏黎世市中心,我有些闷,想出门透透气。”
“好,那夫人稍等一会儿,我去开车!”说完,阿纲就转身去地库里开车。
很快,一辆银白色的迈巴赫停在庄园门口,龄兮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阿纲将龄兮送到市中心的繁华地段,问:“夫人有目的地吗?”
龄兮摇摇头,伸手随便指了一个路口:“就这里吧,等晚上你再来接我。”
“好。”阿纲答应,将车停在路口,她弯腰下车,阿纲看了看她还有些不太利索的腿,语带迟疑:“不如我在这里等夫人,您的腿 ……”
“我没事,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随便逛逛。”
“这边路况也很乱,您一定要小心。”阿纲又忍不住嘱托。
龄兮倒没嫌他啰嗦,弯嘴一笑:“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说完,关上了车门。
她确实在屋子里待得闷,仿佛心口郁结了一口气,想随便出来走走,也好放松一下沉闷的心情。
她随意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走,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跟随着心的指引,随遇而安。
路过一幢恢弘而雄伟的建筑时,她看到门口立着“画展正在进行中”的牌子。
画展?她的脑海中无端飘过陆堇言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孔,脚步顿了一下,转身,走了进去。
“小姐要观展吗?”站在门口的礼仪小姐微笑着问她。
范龄兮点点头。
“好,请跟我向这边走,这是一次画家的自画像展览。本次展出的展品有50多幅中古时代画家的真迹,其中,包括拉斐尔、提香、鲁本斯 ……”
范龄兮自动屏蔽讲解员喋喋不休的声音,抬头,刚好看到了占据展厅C位的拉斐尔自画像。
自画像中,拉斐尔头戴黑色的帽子,一袭黑袍和白色的衬衣搭配,贴身得体,深邃的眼睛和优雅的容貌。
她在画作面前驻足,仰头,沉浸在优雅画作中的沉醉感觉中。
恰在这时,一道修长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她,烟嗓动人:“你也喜欢拉斐尔?”
那声音吓了范龄兮一跳,她诧异地转头,看到了陆堇言漂亮到极致的面孔:“陆堇言。”
他点点头,抬头,语调散漫地向她解释:“拉斐尔是一名天才画家,可惜,只活到了37岁。”
说起喜爱的画家,他素来淡漠的神色变得激动而欣喜,瞳孔中染着狂热的律动。
“我只是门外汉,看个热闹。看不到你们所谓的艺术精魂。”龄兮回答。
不过,看着这些历史悠久的画作,那历久弥新的油彩,穿越千年的岁月时光,的确抚慰了她这些天郁闷的心绪。
“艺术是属于大众的,千人千面,对每一幅画每个人看得角度不同,见解自然也不尽相同。”陆堇言引着她去看下一幅乔治.莫兰迪的自画像。
两人自觉地相谐同行。
展览馆中很安静,偶尔有人低语一两句,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参观画作。
陆堇言懂得非常多,范龄兮不了解的、看不懂的地方,他都轻松帮她解答。
他对每幅画作的见解鞭辟入里、具有独特的想法与认知。
两人在展览中逛了一个多小时,范龄兮有些累了,提议去顶楼咖啡馆休息一会。
陆堇言答应了,两人相谐走上顶楼咖啡馆。
顶楼的咖啡馆装饰颇有中世纪艺术沙龙的气息,参观人员三三两两地落座,一边品尝香醇的咖啡,一边谈论刚刚的艺术画作。
两人落座,点了两杯咖啡。
陆堇言看了看范龄兮的脚,对她说:“我还以为 …”话说到一半,又觉得颇为不妥,没有继续往下说。
“是不是以为我是个瘸子?”龄兮帮他补充没说完的一半话。
“不好意思。”陆堇言红着脸道歉。
“只是去滑雪的时候扭伤了,现在还有些不利索,走太多路,就会不舒服。”她向他解释。
“那是要好好休养。”陆堇言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想了半天,只想出这句干巴巴的安慰。
女侍者送来咖啡,似是新鲜咖啡豆现磨的,香味扑鼻。
龄兮轻抿了一口,霎时,丝绒般的香醇从口腔内向四肢百骸蔓延,令她通体舒畅。
“姜先生是你丈夫?”陆堇言想了想,自以为斟酌出了合适的语句。
闻言,龄兮苦笑了一声:“是,也不是。”
“这叫什么答案?”陆堇言拧眉。
他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只是一个淡淡皱眉的表情,就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我们曾是夫妻,后来离婚,然后他找了一个和我长相有百分之八十想象的女人,瞒着我替我和他又领了结婚证,你说,是也不是?”说完,龄兮苦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陆堇言听得出这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不过,像姜嘉盛那样狂妄自大的男人,的确做得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时,龄兮的手机响了,她低头 一看,是姜嘉盛的来电。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滑下接听键:“喂。”
“你在哪里?”他的语调里充满了担忧。
她向陆堇言做出询问的表情,陆堇言回答:“国立历史博物馆。”
姜嘉盛的耳力好的很,通过电话,竟然听出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语调立刻警觉了起来:“你和谁在一起?”
“我在看画展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陆先生。”范龄兮拧眉,其实,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向他解释自己的行踪。
“你呆在那,我现在马上过去接你!”他的语调充满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与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