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以沈玉七倔强的性子,定是不想自己看到她被抓出丑,自己还是在外面等沈景陌出来吧。
书房内,气氛略显沉重。
沈景陌略显放松的坐在椅子上,手中举起沈玉七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想要迷惑沐瑶和他的画像,和前方双手被反捆于身后的沈玉七反复对比着。
沈玉七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她将脸撇向一旁,摆明了不想和沈景陌过多的交谈。
默了一会儿,沈景陌才慢悠悠合拢画卷放在一旁桌子上,淡淡道:
“堂姐还真是聪明,本王都差点被你骗了。
可惜你太心急了,这么等不及便来了这里。你知本王还会回来,就计划在这贤王府中埋伏着。
不过你算漏了一步,本王早已布好天罗地网等你来。”
沈景陌这一招请君入瓮,算的便是沈玉七对贤王府的不舍。
沈玉七一直躲得很好,若是她不主动现身,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沈景陌设的局,但这里是她的根,如今家中的人不在了。
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昔日辉煌的贤王府在世间存留的最后一丝痕迹消散。
沈玉七被沈景陌猜到了杀心,却也不惧。她轻呵一声,道:“我呸!谁是你堂姐。
你父皇杀了我父王,你们踩着贤王府的尸血当上了沈国的皇子,我与你们有着血海深仇!”
沈景陌微挑眉,看着沈玉七那张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脸庞,心中更加笃定了流光珠在她身上。他反驳道: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
虽说当年是陛下带人去拦下你父王,可贤王是自刎而死。
下令斩杀贤王府众人的是先帝,当年的事情你找皇上讨说法没错,可与本王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当年,本王都还没出生呢。”
沈玉七一噎,理虽然是这里理,但是父债子偿,终究还是他们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自己若是不去恨他们,又该去恨谁。沈景陌无辜,贤王府上下数百口人就不无辜了吗?
她自觉说不过沈景陌,遂闭上眼仰起头,道:“少说废话,要杀便杀!”
只听见沈景陌一声轻笑,沈玉七睁眼看向沈景陌,这人究竟在笑什么?
他对上沈玉七略显气愤的神情,漫不经心道:“本王不会杀你的,有人要见你。”
“谁?”
“当今皇上。”
沈玉七眼中仇恨凝聚,咬牙切齿道:“好啊,我求之不得。可你真的放心?
我要是见了他,很难保证沈国明天是不是会换个人来坐那个皇椅。”
沈景陌起无视沈玉七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仇恨,起身道:
“你与他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聊,本王只负责带你过去,这是本王与陛下的交易。
不过如今,本王也有一个交易来和你谈,来保皇上的性命。”
为了自己与沐瑶之间的婚事,他必须将沈玉七带到皇上面前。虽说皇上身边高手如云,沈玉七定然不会刺杀成功。
但不管皇上是否舍得对沈玉七下手,朝中那些人都不会让一次意图弑杀陛下的人逍遥法外。
要保住沈玉七的性命,就只能和她提前谈好条件,说服她不要动手。
很显然,眼前的沈玉七对此不屑一顾。无论什么交易,都不会阻断她心中的仇恨,
仇人在眼前,她就算不能将他杀死,也会力求一个同归于尽。
可当沈景陌真说出那个交易内容时,她眼中现出震惊,动摇了······
因为沈景陌说:“当年贤王府除了你之外,并不是无一生还。你可还记得醇娘?如今她人就在凤昔州内活得好好的。”
醇娘,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可是她的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
在沈玉七心中,早已经把这个乳娘当成亲人一般。如今知道她可能还存活于世,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诧异。
她迫不及待问道:“她在哪儿?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
沈景陌眼眸微垂,没有商量道:“想知道她在哪,就按本王说的做,不要去伤皇上。
我答应了一人,要把你从皇宫中安全带出来,若你自己作死死在了宫中,本王不好交代。”
沈玉七微愣,他说的是沐瑶?
沈景陌能出现在这儿,想必沐瑶已经知道了自己隐瞒身份混入她府中意图不轨的事情,她为何还要保自己性命?
乘着沈玉七愣神的时候,沈景陌继续道:“想必你心中也清楚,皇上既然敢让你见他,定然做好了防备,又怎么会在你手中丢了性命。
你若是执意出手,定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皇上有人救,你可就没人能保得了你了。
到那时,你乳娘恐怕也会被赶入杀绝。值得吗?”
沈玉七泄了气,心中油然而生出无力感。
明明自己养精蓄锐十几年,为何还是不能报仇?
她掩藏住心中万千情绪,抬头道:“好,我答应你不杀她,到那时,你得告诉我,我的乳娘究竟在哪儿。”
沈景陌微点头,道:“成交。”
他扫了眼沈玉七被捆着的双手,道:“你先这样委屈着吧,吃喝本王待会会派人来照顾你。
待你从皇宫出来,本王自会放你自由。”
沈景陌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卫方一见沈景陌出来,立马上前禀报道:“王爷,郡主来了,说是在前厅等着您呢。”
他就知道,沐瑶在府中定是坐立难安,来了也好。
沈景陌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去找她。”
卫方瞧着自家王爷迈开步子前往客厅,自觉去吩咐人来料理沈玉七的吃喝问题。
沈玉七好不容易抓到,得多派些人来这儿守着,万不能让她逃跑了。
“瑶瑶······”
沐瑶闻声回头,看到沈景陌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她迎上去,道:“你们··谈好了?”
沈景陌拉着人坐下,手却不松开,如实将方才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沐瑶,随后又道:
“明日我得带她去宫中,若你担心,可借着去看望瑗瑗的由头跟着一起去。”
沐瑶却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便是。”
“好。”
第二日一早,沈景陌便带着沈玉七秘密进宫见了皇上。
皇上遣退了众人,他刚想让沈景陌也离开时,沈景陌却先发制人道:“我在外面等着,父皇和堂姐聊完了再叫我。”
沈景陌走后,皇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玉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只是一个长者,他眼中暗含慈祥,对沈玉七温声道:
“玉七,快来坐。这么些年,让你在外面受苦了。朕准备了许多糕点,你快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若是喜欢,朕让御膳房再多做一些,对了,朕还·····”
沈玉七冷冷地瞥了一眼桌上那琳琅满目的糕点,一眼扫过去,有许多还是自己喜欢吃的。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道:“何必假惺惺作出这般模样,当初你害死我父王,害死贤王府一众老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手下留情。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今日要见我,究竟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愧疚,还是为了在大臣百姓面前得个好名声,我都不会领你的情。
刚好我今日来了,便顺道给你递战书。
你今日最好将我杀了,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
屋内的话音减弱,沈景陌并没有刻意停留,对屋内的内容也就听到这么多。
他依在屋外的龙柱旁,心中倒是有些好奇。皇上听到沈玉七说这般话,又会作何反应呢?
屋内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过了一会儿,李耿便来请沈景陌进屋。
沈玉七在这时刚好出来,二人擦家而过之时,沈玉七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沈景陌顿了顿脚步,二人究竟说了什么,沈玉七出来之后,声音里似乎带了些沙哑。
他略微沉吟,直到李耿提醒,他才继续往屋子中去。
“父皇。”
皇上瞧了他一眼,道:“嗯,来了。”
沈景陌见他装失忆,便提醒道:“父皇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将沈玉七带到你面前,你便成全我跟沐瑶。这话······”
沈景陌故作停顿,试探皇上的反应。
皇上轻叹一口气,从桌上拿起圣旨给沈景陌看,道:
“这话,朕自然是会兑现的。你这次做得很好,有了这道圣旨,你该放心了吧?”
沈景陌恭敬地接过圣旨,将上面的内容细细看了又看,面上露出喜色,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皇上将沈景陌亲自扶了起来,双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幽幽道:
“很多时候,朕都觉得你和朕的众多皇子不一样,身上没有半分像朕的地方。”
沈景陌脸上的笑容敛了下去,皇上略微停顿,又道:“没想到,你却和朕一样痴情。
陌儿,朕作为过来人可要提醒你,一个男子,莫要将儿女私情看得太重了。
小心最后伤了心中最想要保护的人,也伤了自己。”
沈景陌抬眼,少见的直视皇上道:“父皇伤了谁?又是为了谁而伤了自己?
是我母妃吗,若不是我母妃,这人又是谁呢?”
皇上身形一僵,随后松了手转过身去下了逐客令,“陌儿,你逾矩了。既然得到你想要的,便退下吧。”
沈景陌深深看了一眼皇上的背影,这宫中只要不是缺鼻子少耳朵的,都知道父皇难忘自己母妃。
若说是他为情所困,那人一定是自己母妃。
许是因为自己是母妃的唯一一个孩子,皇上每次见了自己总是有意无意提起母妃。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总是不肯将当年的真相告知。
自己对于他唯一的用处,恐怕就只有能寄托他无处可放的爱情吧。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不像是父皇的孩子。最起码,自己在他这里,从来没有感受过什么叫父爱。
沈景陌拱了拱手,道:“父皇放心,儿臣与沐瑶之间定然不会像父皇一般的境遇,儿臣告退。”
皇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沈景陌给怼了,他气得转头怒指道:“混账,你说什么!”
可沈景陌哪里会留在原地等着被他骂,人早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恍若未闻地自己开门出去。
自己答应他的事情做到了,他赐婚本就是应该的。
谁让他最后还要将自己和沐瑶的感情比作他那糟糕的经历,这不是该的吗?
昨日沈雲在宫中行刺皇后娘娘的事情早已经传得众人皆知,今日早上上朝之时,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尤其是背后拥护沈雲的人。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上在朝上面色如常。
就连昨日恰巧在宫中的三皇子沈轲也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众人想在他这里打探一番,皆无功而返。
可众人刚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家中,皇上便昭告天下:沈雲意图刺杀皇后娘娘,先已经关入了宗人府调查。
若说这件事还在大家的意料之中,这第二件事,便是少有人想到了。
因为皇上选择在这个关头,公布了新太子的人选为沈轲。
众人惊讶之余,赶紧去抱沈轲大腿。
本以为太子之争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可现在一仔细回想,那哪是不激烈,而是处处暗藏杀机。
沈豁惨死,沈雲入大牢,沈都是沈轲的人,而陌王一开始就失去了竞争太子之位的资格。
这位新太子原先给大家的印象是不争不抢,可如今这诸位皇子中,他可是早已经暗自将异己铲除了个遍。
如今唯一能与其抗衡的,也就是那位陌王了。
众人都想巴结沈轲,但沈轲此时却没有空搭理他们。
因为他自请带人去沈雲府中搜查去了,传闻沈雲府中私自豢养了许多女奴。
府中私藏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这些年他贪污的钱财不必沈豁的少。
最重要的是,传闻他府中有许多客卿,其中一位才智多谋,看似弱不禁风,却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
沈轲想去将此人找出来,这般危险的人物,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断然不能留其存于世间。
可等着沈轲带人赶到沈雲府中时,哪有什么女奴,金银珠宝。
就连那客卿都不见了,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沈轲眼中闪过阴鸷,立马派人封锁城门,借由沈雲府失窃的名由将这些消失的人全部找出来。
看来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客卿,早已经听到了消息,将他要找的人全部带走藏起来了。
皇都城就这么大,这些人能藏到哪儿去呢?
沈轲坚信,这些人躲不了多久。
可他不知道的是,渡舟远比他想象中心狠多了。
沈雲府中没有用的人,他早就全部杀了丢弃在乱葬岗中。
至于少数几个有用的以及那笔巨财,更是已经安然无恙地从早已经挖好的地下通道中带离皇都。
他们要用那笔财富,去找找曾经的盟友·······
沈玉七跟着沈景陌回到贤王府的时候,却在门口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沐瑶。
沈玉七微愣,她眼神闪烁,嘴巴微张,却不知道该对沐瑶说些什么。
沈景陌瞧了一眼一旁不自然的沈玉七,道:“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进屋再说。”
沐瑶颔首,提起衣裙先进了府中。
前厅内,沈玉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沐瑶和沈景陌二人,随后将视线移向沈景陌那边,道:
“你说过的,会将我乳娘的消息告诉我。我兑现了我的承诺,希望王爷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沈景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沈玉七道:“那是自然。
这上面便是醇娘在凤昔州住的地址,你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去,便可找到你乳娘。”
沈玉七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猝不及防沐瑶突然出声打断她道:
“阿玉,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沈玉七才对。事到如今,你总可以坦诚相告,你为什么要借着受伤之名到我府中了吧?”
沈玉七手中的宣纸颤了颤,她稳了稳声线,道:“没错,我的确是想利用你。”
她看了沈景陌一眼,道:“谁人不知你和陌王之间关系匪浅,我原先想着,想用你来威胁沈景陌。
谁知道我计划还没实施,你先被他带走了。而我也误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沐瑶摆明了不信,道:“你在撒谎,若你只是想利用我来威胁王爷。
凤昔州那次救我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我那日救你之时,在你身上闻到一股不属于你的熟悉味道。
你的伙伴是谁,又或者,你身后一直隐藏的人是谁?
当年贤王府出事,是谁救了你,你的武功又是谁传授的。沈玉七,你一直在隐瞒,对吗?”
沈玉七没想到,沐瑶竟然会推理出自己身后有人,还将自己进她府中的事情和身后之人联系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连沈景陌的面色也凝重了不少。
若是真如沐瑶所言,那沈玉七便只是个幌子罢了。
他背后之人故意将沈玉七暴露在明面上,利用沈玉七和皇上的仇恨来掩盖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而这个人下了这么大的一盘局,又是想得到什么呢?
沈玉七生怕暴露,只好道:“信不信由你,我要说的便是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