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轩第三场拍卖后,日子恢复平静。
沈浩和李老板没日没夜地忙活,鉴定、收拍品、联系藏家,就为了尽快还清债务。
连王三都练出了火眼金睛,看个铜器、玉器啥的,基本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还钱的日子过得紧巴。
沈浩把烟戒了,李老板也不再天天喝小酒,聚宝轩每月赚的钱,都用来还债了。
他们先把该还的钱划出来,剩下的才敢往家里带。
王红梅总说:“钱慢慢还,别亏着身子。”
可沈浩知道,欠着债心里不踏实,早一天还清,早一天松快。
张教授借的那笔钱,沈浩分了三次才还清。
还钱那天,他特意买了两斤好茶叶,跟李老板一块去了张教授家。
张教授看着信封里的钱,直摆手:“不急,你们先用着。”
“不急了,”沈浩笑着说道,“店里生意稳当了,该还的得赶紧还,您这份情,咱记心里。”
张教授看着他俩晒黑的脸、磨破的袖口,叹了口气:“你们啊,太实在,不过这实在劲儿,就是聚宝轩的根。”
还清最后一笔债那天,沈浩和李老板在店里待到半夜,打开一瓶二锅头,就着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地喝。
“咱总算不欠人钱了。”李老板抹了把脸,眼眶有点红。
“是啊,”沈浩举杯,“敬咱自己,没怂。”
俩人大口喝酒,酒辣得嗓子疼,心里却敞亮得很。
没了债务拖累,聚宝轩的日子像是解了冻的河,哗啦啦往前淌。
他们把店面扩了扩,新添了个玻璃展柜,里头摆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看着就敞亮。
周奎把账本理得清清楚楚,每月一算,盈余越来越多,笑得嘴都合不拢。
来送拍品的人挤破了门。
有个从山西来的老乡,背着个旧木箱,说里面是他太爷爷留下的砚台,跑了好几家拍卖行,都觉得不靠谱,听人说聚宝轩实在,特意坐火车赶来的。
沈浩一看,那砚台是端石的,上面刻着“学海无涯”,包浆厚实,确实是好东西。
“您信得过咱,咱就不能让您失望。”
沈浩给估了个实在价。
老乡乐得直搓手:“就冲你这话,这砚台放你这儿拍!”
老百姓的口口相传,比啥广告都管用。
不光潘家园的人认聚宝轩,连外地的藏家都慕名而来。
有个做茶叶生意的老板,每次来帝都都往聚宝轩跑,说道:“你们这儿的东西真,价钱也公道,比那些大拍卖行靠谱多了。”
接下来,聚宝轩开始举行第四场、第五场拍卖,一场比一场热闹,拍品档次也越来越高。
有回拍出个清代的鼻烟壶,小巧玲珑,壶里画着“婴戏图”,最后以一百八十万成交,创了聚宝轩的纪录。
那天晚上,沈浩站在店门口,看着“聚宝轩”三个鎏金大字在路灯下发亮,心里感慨万千。
从最初那个店,到被烧得只剩架子,再到如今这红火场面,像做梦似的。
李老板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沈浩后来又拾掇起来了,不过抽得少了。
“想啥呢?”
“咱重新站起来了!”沈浩笑着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王三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拿着刚印好的第六场拍卖图录。
“沈哥,李哥,你们瞅瞅,这次的拍品,张教授说有两件能上拍卖会的大台面!”
沈浩接过图录,翻着页,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第六场拍卖会那天,潘家园的胡同口堵得水泄不通。
王三雇了俩小伙子在门口维持秩序,扯着嗓子喊道:“各位别急,都有座!里头备了茶水瓜子!”
聚宝轩新扩的场地里,三百多个折叠椅全坐满了,过道上还站着不少人。
沈浩特意请了个专业拍卖师,拍卖师穿着笔挺的西装,语速又快又稳,比李老板对着镜子练的那套专业多了。
李老板则在台下当起了“镇场官”,谁要是对拍品有疑问,他立马凑过去解答,手里那把小锤子早换成了精致的紫檀木槌,偶尔还被他拿出来敲敲桌子,逗得大伙直乐。
“第一件拍品,民国粉彩花鸟纹赏瓶,起价八万!”
拍卖师话音刚落,底下举牌的就没停过。
最终被一个开画廊的老板以十五万拍走,他捧着瓶子直念叨:“这画工,比我那画廊里挂的印刷品强百倍。”
接着上拍的是套清代的红木八仙桌,四条腿雕着缠枝莲,桌面光溜溜的,能照见人影。
起价三十万,天津来的赵先生直接举牌:“四十万!”
上次没拍到酸枝木椅,他这次是有备而来。
旁边有人想跟,最后,还是被他稳稳当当收入囊中。
最让人咋舌的是一个明代的青铜爵杯,张教授说这玩意儿以前是贵族喝酒用的,杯沿上的包浆厚得能刮下来。
起价五十万,场上瞬间安静了几秒。
随即有人喊道:“五十五万!”
“六十万!”
价格跟坐火箭似的往上蹿。
最后,被一个戴佛珠的老爷子以九十二万拍走。
老爷子颤巍巍地说道:“我爹年轻时就想要这么个物件,今儿圆了他的念想。”
场子里的气氛热得像蒸笼,拍品一件接一件地成交,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王红梅带着俩丫头给客人添茶水。
圆圆举着茶壶,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慢用,我爸爸说这个爵杯能装好多酒呢。”
逗得满场大笑。
而胡同对面的宝丰行里,张老板正扒着门缝往外瞅。
瞅着聚宝轩门口人挤人的架势,听着里头传出来的热闹声,他手里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却半天没算出个数来。
“老板,咱店里今儿就来了仨人,还都是问价不买的。”
伙计蹲在柜台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张老板没搭理他,转身回了里屋。
桌上摆着盘花生米,一瓶二锅头喝了小半,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把能使的招都使了,造谣、捣乱、砸场子,甚至不惜找人放火,可聚宝轩不光没倒,反倒越来越红火,如今这场面,比他当年生意最好的时候还热闹。
“凭啥啊?”
他对着空酒瓶嘟囔道,“我张老三在潘家园混了三十年,论资历、论门道,哪点比不上沈浩那个毛头小子?他不就是运气好,会装孙子哄老百姓吗?”
可转念一想,他又没底气了。
当年自己为了多赚点钱,把新仿的瓷瓶当老的卖,把修补过的铜炉说成全品,坑过多少老实人?
那些被他坑过的顾客,后来见了他都绕着走,哪像聚宝轩,不管是老头老太太还是年轻藏家,都愿意往那儿凑,脸上还带着笑。
“实在……”张老板咂摸出这俩字的味道,心跟被针扎似的。
他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这俩字。
正琢磨着,突然听见对面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他赶紧又扒着门缝瞅,只见沈浩被一群人围着,手里捧着个红本本,好像是啥奖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