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沂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术室闪烁着的光芒上，闻言并未低头，只是抿了抿唇角，不用多说也明白齐晚是什么意思。
“宁宁回国是因为长辈的综合考量，并不只是单纯想回国见你。”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如果霍之宁回国就为了齐晚，霍家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霍家虽说宠小女儿，但还没宠到无法无天的程度，至少不会让她任性得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回国这件事，不光是霍之沂，霍家其他人也商议了许久，最终才敲定下来。
毕竟以霍之宁目前的身体状态，近乎是趋于稳定的，国内的医疗技术水平也足以让她慢慢痊愈。
再加上小姑娘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压抑得不行，和亲人也没见过几次面，迫不及待想要回国。
谁也想不到，在霍之宁刚回国的这段时间，她的病情会毫无预兆地开始恶化，就像老天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似的。
“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吗？”齐晚单手撑在地上，揉了揉蹲到发麻的腿，一点点顺着墙壁站起来。
霍之沂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毫不犹豫伸手去扶，“手术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而且她不会那么快醒过来。”
言外之意就是齐晚如果想要照顾霍之宁，恐怕要做好接连两三天待在医院里的准备。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情况特殊，齐晚的公司刚解决完棘手的问题，很快又要面临周盛国被告的事，齐晚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
她自己比谁都清楚，语气也依旧坚定，“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亲眼见到她醒过来。”
齐晚内心是愧疚的，在商场突然见到霍之宁之后，她就不应该跟对方一起逛街。
她早就知道霍之宁有先天性疾病，身体不好，走几步路都要喘气。
当时为什么不先把人送回医院呢？没逛街的话，霍之宁会不会还是好好的？
齐晚控制不住这么去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照顾霍之宁大概是她唯一赎罪的方式了。
霍之沂垂下眸子，漆黑的视线落在齐晚脸上，喉结滚动，“好，我会和医院说的，让你留下。”
“谢谢。”齐晚抬头，望向霍之沂深不见底的眸中，仿佛掉进一个幽深的黑色悬崖，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她移开眼，心里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她并没能注意到。
随着手术室灯光的暗淡，霍之宁也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医生沉默地看着她被推进病房，单独向霍之沂比了个手势，两人走到一个寂静的角落说话。
齐晚没兴趣偷听别人的秘密，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精致优越的五官因为生病而产生几分脆弱美，格外惹人怜爱。
齐晚抬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到两侧的耳后，虚心地向护士请教该如何照顾她。
“……差不多就是这样，对了，你是小宁的姐姐吗？”护士眼睛闪着亮光看向她。
这些医生护士都是在国外时就治疗霍之宁的人，因为她回国，所有人一起被调回来。
他们对霍之宁的了解不比霍家人少，这还是护士第一次看见有陌生面孔对霍之宁如此上心。
齐晚在心中想了想她和霍之沂之间的关系，歪了歪头，“大概也算是她的姐姐吧。”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一直没去国外看她？小宁好多次跟我们抱怨，说医院太无聊了，她都快闷死了。”护士随口说道。
闻言，齐晚握着冰凉栏杆的手微微蜷缩，指甲合拢到手掌心中。
明明从未听过霍之宁说这句话，但她的脑海中好像已经浮现出了女孩儿当时的神情和语气。
“对了，霍先生吩咐我们，这几天就不用天天守在病房里照顾了，那小宁就交给你啦。”护士边往外走边说。
“好，辛苦了。”齐晚开口时声音有些晦涩。
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齐晚垂眸看着病床上和霍之沂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思绪万千。
她没生过病，但也算是有一段与众不同的经历，能与霍之宁共情三四分。
霍之宁受制于疾病不能出门时，比起身体的折磨，心理上的煎熬她也一点没少受。
偏偏小姑娘还懂事，不希望别人都来心疼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强忍着咽下所有的苦。
齐晚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将霍之宁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走出房间，正巧看见霍之沂在走廊尽头低头沉思着什么。
“情况很不好？”齐晚低声问。
她不知道医生刚才说了什么，但从霍之沂如墨的脸色中可以隐约猜出几分。
霍之沂点点头，“毫无预兆的病情恶化，而且对于宁宁的身体来说很严重。”
“没找到恶化的源头么？”齐晚皱着眉，眸中闪过一抹深色。
霍之沂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动了动肩膀，“没有，目前只能尽力医治，保持在一个良性的范围内。”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齐晚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没说完，“还有呢？”
霍之沂抬眸看向她，顿了顿才说：“还让我们有时间多带她出去走走，心情好也有利于病情恢复。”
这话一说出来，齐晚便明白了他在纠结什么。
霍之宁已经住院好几年，自然是想出去散心的，如果这样有利于病情恢复那再好不过。
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出门，恐怕在半路就会出事，他们总不可能把一整个医疗团队和器械全部带走。
这还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可以试试。”在齐晚大脑还在疯狂思索的时候，身体很诚实地说出了这句话。
霍之沂惊讶地看向她，挑起眉梢，“你的意思是？”
“能让她开心，效果应该就和散心差不多，我可以试试能不能做到，不过我也不能确保。”齐晚耸了耸肩。
霍之沂身子骤然放松下来，“这样已经很好了。”
空气中沉默了半分钟，他再次开口：“晚晚，你对宁宁好像……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