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问秦七爷，什么是九龙拜棺。
秦七爷向我解释，所谓“龙”就是蛇，九龙，并不是九条蛇，“九”的一个代指，代指数量极多。
这九龙拜棺，就是很多很多的蛇，祭拜棺材。
他说，你姥姥生前善事做的多，尤其是对后山那一窝蛇崽子不错。如今你姥姥出事，那些蛇崽子知恩图报，过来报恩了。
我听的似懂非懂。
蛇还通人性，懂报恩吗？
虽然不懂，但秦七爷既然这样说了，我只能忍着心头的惊惧，不去管那些蛇。
而那些蛇来了之后，对着我姥姥的棺材，长长嘶鸣。
许久之后，才陆陆续续的爬走。
那些来帮着办事儿的忙活人，都啧啧称奇。
人死之后停灵，有大三天小三天的说法。
秦七爷推算我姥姥是后半夜去的，是大三天，得多停一天。
我对这些都很懵懂，基本上秦七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姥姥没有其他亲人，只有我一个人陪灵。
那些平日的玩伴们，过来跟我坐了坐，凌晨的时候就走了。
我也从他们嘴里知道了，赵寡妇头七回魂的那天，究竟是谁死了——她公公。
她婆婆，也一下子疯掉了，逢人就说，家门不幸，家丑不可外扬。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一猜，就推断出了真相——赵寡妇死了男人，被婆家赶出了家门。并不仅仅是因为克夫，而是因为她公公对她起了色心，还被她婆婆撞见了。
所以，她婆婆就把她赶了出去。
未免家丑外扬，对外就宣称，赵寡妇是扫把星，克夫的命。
可她公公贼心不死，强行把她抱上了床。
赵寡妇不堪受辱，自杀死了。
头七回魂，就回来报仇了。
我听完之后，顿时沉默了。
如果人真的能在头七那天回来，我想再见姥姥一面。
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她说！
我想让她知道，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外孙子，已经浪子回头，已经知道上进了！
停灵的这几天，沈建国带着沈雅晴来过一次。
沈建国给了我一笔钱，我没要，我说姥姥的后事，我会处理，不需要他帮忙。
沈雅晴对我说，节哀顺变。
两父女呆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秦七爷说了一句话，“红颜祸水。”
当时我没明白，等他们在姥姥出殡那天，再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在他们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势不凡的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手上带着一块腕表，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见过，也曾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戴上。
罗杰杜比王者系列的腕表，最少价值200万！
这中年男人一看见我，就发出了不屑的冷笑。
“一瘸二瞎三聋九指，这可是风水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叶九指这外孙，真不怎么样。”
他说的东西，我没太听懂。
可他那种鄙夷不屑的态度，我看的分明。
“你是什么人？”
“龙家，龙武！”龙武指了指沈雅晴，“这小姑娘，一个月后会嫁给我弟弟龙崎，你们的婚约作废了！”
“这是姥姥给我定下的婚约，你说作废就作废，你算什么东西！”我怒极而笑。
龙武冷笑一声，抬脚就踹。
我冷不防他会动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顿时倒飞了出去，把姥姥桌子上的长明灯都撞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打人？”
“这是冯家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曹尼玛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看见我挨打了，忙活人们，还有我那些玩伴，全都冲了上来，气势汹汹的围着龙武。
龙武面无惧色，拍了拍沈建国的肩膀，冷笑着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沈雅晴的父亲，这门婚事，你说了算！”
沈建国面色沉重的吸了口气，“十五，这桩婚事，你是姥姥生前定下的。可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能作数。”
“我希望你能理解，不要耽误了雅晴。”
龙武那一脚可不轻，我捂着肚子，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沈雅晴。
沈雅晴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还有一丝愧疚。
这不是她的本意。
但是，沈建国是她父亲，她说不出半个“不”字。
而这龙武，气势不凡，来头不小，对沈建国说话也没有半分尊敬，更像是命令一个下人。
我又不是傻子，顿时就明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沈家攀上高枝，当然要把我这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踹了。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有意思吗？”
沈建国被我戳破心思，脸色微微一红。
但他很快就说道：“我会给你十万，当做补偿。”
十万？
人家一块表就200万，沈建国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沈建国放下手里拎着的黑塑料袋，带着沈雅晴扭头就走。
可周围的村民，全都冷着脸看着他们，不让他们走。
“叶十五，你什么意思！？”沈建国维持不住体面，气急败坏的吼道。
我打开塑料袋，把里面装的一沓一沓的钱，直接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钞票在半空中散开，就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我不稀罕你的臭钱！”
我拔出插在供桌上的水果刀，猛地割破手掌，声音低沉的吼道：“我叶十五在此立誓，我失去的，终究会拿回来！我今日承受的屈辱，也会千百倍的还回去！”
沈雅晴惊讶的捂住了嘴，脸上带着一丝惊惧。
沈建国脸色大变，尴尬之余，还有一丝狠色。
龙武看向我的眼神，也闪过一抹异色。
我死死盯着他们，要把他们的模样，烙印在心底。
鲜血顺着我的手掌往下流。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龙武那种看我如蝼蚁的鄙夷眼神，沈建国当众悔婚的侮辱。
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捅在我的胸口。
相比于心中传来的刺痛，手掌的这一刀，又算得了什么？
尤其是，这是姥姥生前最后一卦，为我定下的婚事。
这不止关乎着我的脸面和尊严，还有姥姥的生死！
龙武！
沈建国！
这笔账，我一定会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