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的声音落下。
王赫体内的血液，或者说某种更粘稠的黑色液体，瞬间开始加速。
“遵命。”
他低声回应，像是在对神明起誓。
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城墙上消失。
那个手持断刀的中年男子瞳孔剧烈收缩，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身体的本能驱使他向后暴退。
但他退得不够快。
王赫出现在他的身后，像一个附骨的幽灵。
“你的刀，断了。”
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中年男子亡魂大冒，回身就是一记横扫，残存的刀气凝聚成一道绝望的匹练。
王赫没有躲。
他抬起了那只纤细修长的左手。
五根指甲，如同五柄黑色的手术刀，轻轻一划。
“嗤啦。”
空间被撕开了五道细微的黑色裂痕。
刀气撞在裂痕上，无声无息地被吞噬。
中年男子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五道平滑的切口，从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
没有鲜血流出。
因为他的内脏，连同他的生命力，已经被那五道空间裂痕彻底搅碎、吞噬。
“现在，你的人，也断了。”
王赫说完，男子的身体分成了六块，散落在地。
另一边。
赵四的狂笑声震动了整座城楼。
“老杂毛！就这点本事？”
他一拳将那个道袍老者轰得倒飞出去，撞塌了一段女墙。
道袍老者口喷鲜血，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他的护体罡气，是他苦修了六十年的纯阳真气所化，坚不可摧。
可在这个怪物面前，就像一层薄纸。
“你……你到底是什么魔物？”老者颤声问道。
“你赵爷爷是你祖宗！”
赵四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庞大的身躯再次扑上。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任由老者惊慌失措下打出的几道符箓轰在自己身上。
那些足以炸平一座小山的符箓，在他铁灰色的皮肤上，只爆开一团团不痛不痒的火花。
“没吃饭吗？”
赵四一把抓住老者的脑袋，像拎着一只小鸡。
“这点力道，给你赵爷爷刮痧都不配！”
“不……不要……”
老者彻底怕了，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他开始求饶。
赵四咧开那张布满三排利齿的大嘴。
“晚了。”
他张口，狠狠咬向老者的天灵盖。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得让人牙酸。
赵四像喝椰汁一样，将老者体内的纯阳真气，连同他的魂魄，一口吸干。
“嗝……”
他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具干瘪的尸体。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冲。”
他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看向下一个目标。
其他的战场，同样在上演着一边倒的屠杀。
一个擅长隐匿身法的宗师，刚刚遁入阴影，就被一个背后长着透明翅翼的士兵揪了出来。
那个士兵的速度比他更快，翅膀震动间，带起无数细小的空间涟漪。
刺客的身体，在半空中就被切割成了数百块。
一个以防御著称的横练宗师，浑身肌肉如同铁铸。
他被一个身体化作黑色流体的怪物缠住。
那流体无孔不入，顺着他的口鼻七窍钻入体内。
片刻之后。
横练宗师的身体像一个被吹爆的气球，从内部炸开，只留下一张被撑得极薄的人皮。
恐惧。
绝望。
在剩下的几个强者心中蔓延。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人。
这是一群，以杀戮和吞噬为乐的，真正的恶魔。
“跑！分开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剩下的三个人，再也顾不上什么宗师风范，化作三道流光，向着城内三个不同的方向，亡命奔逃。
“想跑？”
王赫冷哼一声。
他抬起手，对着其中一道身影，虚虚一握。
那个正在飞速逃遁的宗师，身体周围的空间，猛然向内塌陷。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
他的身体被无形的空间之力，挤压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肉球。
王赫松开手。
肉球从半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弹了两下。
“还有一个。”
王赫的目光，锁定了第二个逃跑者。
但没等他动手。
一道黑影，比他更快。
那是一个身体如同长蛇的士兵，他贴着地面游走，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他追上了那个逃跑者，长蛇般的身躯猛地缠了上去。
一圈。
两圈。
三圈。
骨骼碎裂的脆响，连成一片。
那个宗师，被活活绞成了一根麻花。
最后一人。
他已经逃出了数百米，眼看就要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
他的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突然。
他感觉脚下一紧。
他低头看去。
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活了过来。
一只黑色的手，从影子里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什么东西？！”
他惊骇欲绝，疯狂地用真气轰击地面。
但那只手，纹丝不动。
然后，第二只手，第三只手……
无数只黑色的手臂，从他自己的影子里钻了出来，将他层层包裹，拖了进去。
影子里，传来几声模糊的咀嚼声。
很快，恢复了平静。
城墙之上，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风声，和那二十多个怪物，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身上，沾满了鲜血和碎肉。
猩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满足和更加深邃的饥渴。
王赫走到城墙边缘，俯瞰着这座陷入死寂的城市。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很香。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体内的力量又活跃了几分。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自己还是“人”时的感觉了。
那种感觉，似乎很遥远，很脆弱。
远不如现在，这种掌握生死，主宰一切的感觉，来得真实。
“大人。”
赵四走到他身边，瓮声瓮气地问。
“接下来，干嘛？”
“是把这座城……都吃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王赫看了一眼远方那座高耸的塔楼。
“大人，有别的安排。”
他说。
“走吧，跟上。”
二十多道身影，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们落在长街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远，就在前方不远处。
他走得很慢。
脚下的血河，会自动分开。
周围的尸骸，会自动退避。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悠然，且冷漠。
众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穿过一条又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
整个安鼎内城，仿佛变成了一座鬼城。
所有人都躲在家里，门窗紧闭，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看。
也不敢听。
但那股，如同实质般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却穿透了墙壁，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队伍，最终停在了那座观星台前。
这是一座很高的塔。
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塔身笔直，刺入云霄。
仿佛一根，连接天地的，黑色墓碑。
一股，苍凉，古老，又带着一丝不详的气息，从塔里，渗透出来。
让王赫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们体内的那股狂暴力量，在这座塔前，竟然感到了，一丝，压抑。
就像是，野兽遇到了，更高级的，捕食者。
塔门，是两扇厚重的，青铜巨门。
门上，刻画着繁复的，看不懂的星图。
门，紧闭着。
赵四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
骨节发出噼啪的爆响。
“大人，我把它砸开。”
他说。
“不用。”
林远开口了。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