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营门口的守卫,看到刘承那张熟悉的脸,非但没有像昨天那样横眉冷对,反而挤出了一丝笑容。
“哎呦,这不是刘管家吗?您怎么又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客气,让刘承愣了一下,随即,他更加得意了。
看来,那个蛮子将军想通了。
知道得罪了成国公府,没有好果子吃。
“哼,你们那个帖木儿将军呢?”刘承下巴抬得更高了,用鼻孔看着守卫。
“将军在里面等着您呢,特意吩咐了,说您是贵客,一定要好生招待。”守卫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
刘承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去,身后的家丁,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营地里,依旧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无数光着膀子,剃着半边脑袋的瓦剌俘虏,在镇北军士兵的皮鞭和呵斥下,搬运着石料和木材。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尘土的味道。
刘承厌恶地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他被带到了一座新搭起来的营帐前。
帖木儿正坐在里面,看到他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那热情的样子,和昨天判若两人。
“哎呀呀!刘管家!稀客,稀客啊!”帖木儿的大嗓门,震得刘承耳朵嗡嗡响。
“帖将军,你这是想通了?”刘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想通了,想通了!”帖木儿一拍大腿,一脸的肉疼和无奈,“刘管家,不瞒您说,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觉都没睡好。”
他拉着刘承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粗茶。
“王爷把这四万个累赘扔给我,每天光是粮食,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王爷他自己,在京城住着大宅子,抱着美娇娘,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当兵的苦啊!”
帖木儿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那副又贪财又怕事的模样,简直是活灵活现。
刘承心里冷笑。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蛮子,一点银子就让他原形毕露了。
“帖将军,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刘承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在桌子上拍了拍,“这里,是一千两。三百个壮丁,这个价,不低了吧?”
帖木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像是饿狼看到了肉。
他搓着手,拿起银票,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甚至还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够,够!太够了!”
看到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刘承眼中的鄙夷更深了。
“不过……”帖木-儿话锋一转,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刘管家,三百个,太多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您看,能不能……少点?”
“少点?”刘承的脸沉了下来,“帖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呢?”
“不敢,不敢!”帖木儿连忙摆手,“主要是,这事儿风险太大。要不这样,您再加点钱,我担的风险也大,这多出来的钱,就当是给兄弟们的封口费了。您看如何?”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刘承心中冷哼。
他就知道,这蛮子是想坐地起价。
“加多少?”
帖木儿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
“五百两?”刘承皱了皱眉。
“不不不。”帖木儿摇了摇头,“是五千两!”
“什么?!”刘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直接跳了起来,“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三百个奴隶,市面上顶天了也就一千五百两!你敢跟我要五千两?!”
“刘管家,您别生气啊。”帖木儿一脸“委屈”地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奴隶。这都是瓦剌的精锐,一个个都能上阵杀敌的。再说了,这是王爷的俘虏,是陛下的战利品,这叫‘御品’!能和市面上那些歪瓜裂枣比吗?”
“而且,我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呢!五千两,不多,真不多!”
刘承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帖木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蛮子!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家国公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啊,刘管家!”帖木儿一把抓住他的手,满脸“诚恳”,“价钱好商量嘛!您也知道,我们国公爷,就喜欢这些草原上的壮汉,买回去,不管是看家护院,还是送到庄子上干活,都有面子。”
“您要是觉得五千两贵,那您回去跟国公爷商量商量。或者,您让国公爷,亲自跟我们王爷打声招呼?只要王爷金口一开,别说三百个,三千个我都给您送府上去!”
帖木儿这番话,软中带硬,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刘承瞬间冷静了下来。
让国公-爷亲自出面?
为了几百个奴隶,去跟现在权势滔天的镇北王开口?
国公爷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看着帖木儿那张看似憨厚,实则精明无比的脸,心里盘算起来。
这蛮子,是在拿王爷当挡箭牌,逼自己加钱。
五千两,确实太多了。
但是,他这次来,是立了军令状的。要是空手回去,国公爷那里不好交代。
“三千两!”刘承咬着牙,报出了一个价,“不能再多了!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走!”
“三千两……”帖木儿摸着下巴,装作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
“好!成交!”
他大声喊道,“刘管家爽快!我帖木儿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就三千两!”
刘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到底是个蛮子,三言两语就给唬住了。
“来人!”帖木儿对着帐外大吼一声,“把刘管家带来的银子,收好!”
两名亲卫走进来,将刘承带来的那个箱子,抬了下去。
“帖将军,人呢?”刘承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说,好说!”帖木儿拍着胸脯,“我亲自给您挑!保证个个都是能一拳打死牛的好汉!”
他说着,就带着刘承,走出了营帐。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负责记录的亲卫,在小本子上,清晰地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成国公府管家刘承,以三千两白银,贿赂帖木儿将军,购买战俘三百名。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写完,亲卫合上本子,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帖木儿带着刘承,来到了关押俘虏的营区。
他指着那些正在干活的瓦剌人,豪爽地说道:“刘管家,您随便挑!看上哪个,就跟兄弟们说一声!”
刘承看着那些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瓦剌人,眼睛都直了。
这可比人市上卖的那些奴隶,强壮太多了!
国公爷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大大赏赐自己!
他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选起来。
“这个,这个不错,够壮!”
“还有那个,眼神挺凶,是个好料子!”
“那个也给我留下!”
他像皇帝选妃一样,颐指气使地点着。
很快,三百个俘虏,就被挑选了出来,被镇北军士兵,用绳子捆成一串。
刘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帖木儿拱了拱手:“帖将军,多谢了。以后,在京城,但凡有事,报我成国公府的名号,好使!”
他以为,这是在施舍。
“好说,好说!”帖木儿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就带人走了?”刘承说着,就要让家丁去接绳子。
“走?”帖木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的脸,变得比草原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
“刘管家,你恐怕,走不了了。”
刘承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帖将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帖木儿缓缓抬起手。
“哗啦!”
一瞬间,四周的营帐里,涌出了数百名手持刀枪,身披重甲的镇北军士兵!
他们排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将刘承和他那十几个家丁,团团围住。
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气,让刘承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帖木儿!你……你想干什么?!”刘承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我可是成国公府的人!你敢动我,国公爷不会放过你的!”
“成国公?”帖木儿冷笑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小的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两个字——“林远”。
“见此令,如见王爷亲临!”帖木儿的声音,如同炸雷。
“你,公然收买朝廷将领!意图侵吞陛下战利品!扰乱军营!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现在,我以并肩王府的名义,将你逮捕!”
“来人!”帖木儿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扒去他的衣服!剃光他的头发!给我扔进俘虏营里,让他也尝尝,修路的滋味!”
“是!”
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拥而上。
“不!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刘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身上那件华丽的绸缎衣袍,被粗暴地撕成了碎片。
一个士兵,拿着一把剃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他那精心打理的发髻,剃成了一个屈辱的半瓢。
“帖木儿!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刘承还在疯狂地咒骂着。
帖木儿走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森然说道:
“告诉你家主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敢把爪子,伸到王爷的地盘上来。”
“下一次,就不是修路这么简单了。”
“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说完,他不再理会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刘承,对着手下挥了挥手。
“拖下去!让他和他的瓦`剌老乡们,好好亲近亲近!”
几个士兵,拖着只剩下一条裤衩的刘承,和那十几个同样被扒光剃头的家丁,走向了那片臭气熏天的俘虏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成国公府的管家,在镇北王的地盘上,被扒光衣服,剃了头,扔进俘虏营当苦力了!
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林远这霸道狠辣的手段,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杀鸡儆猴。
这分明是,当着所有猴子的面,活剐了一只最肥的鸡!
一时间,那些原本还想打俘虏主意的府邸,全都偃旗息鼓,噤若寒蝉。
而始作俑者林远,此刻,正在王府的书房里,悠闲地品着茶。
听完李贤的汇报,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做得不错。”
他知道,这第一刀,已经起到了效果。
但,这还不够。
鸡,是杀了。
但那只,最想吃鸡肉的猴子,还没有跳出来。
而就在这时,英国公张辅的管家,前来求见。
说成国公朱仪,怒气冲冲地杀到了英国公府,指名道姓,要张辅陪他,来并肩王府,讨个说法。
林远放下茶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正主儿,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