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镇虏城的校场上就已经人声鼎沸。
上百个来自草原东部各个部落的首领,在帖木儿和他手下那些“草原万户”士兵的“护送”下,从各自的牧地赶到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但脸上却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敬畏和紧张。
他们都是被林远用武力征服,或者被帖木儿的赫赫凶名吓破了胆,从而选择归顺的部落首领。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他们已经初步领教了林远定下的那些“新规矩”的厉害。
登记人口,清查牲畜,按时缴纳赋税,禁止部落私斗……
每一条规矩,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割在他们这些习惯了自由自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人身上。
有不服气的,有阳奉阴违的,比如昨天的刺花部。
然后,刺花部就从草原上消失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草原。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叫林远的大明侯爷,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妖术”,在几十里外就把整个刺花部烧成了灰。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
所以今天,当林远的命令传来,要他们前来镇虏城“观礼”和“汇报”时,没有一个人敢迟到,更没有一个人敢不来。
当林远陪着金忠和朱高燧走上校场中央那座用石头和水泥新搭建起来的高台时,台下上百名部落首领立刻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侯爷!侯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让跟在后面的金忠和朱高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们两个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狂跳不止。
万岁?!
这些蒙古人的首领,竟然对着林远高呼“万岁”?!
这是皇帝才能享有的称呼!
林远他……他想干什么?他竟然敢公然接受这种称呼!
朱高燧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呵斥,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个面带微笑、坦然接受众人跪拜的林远,又看了一眼台下那些眼神狂热的“草原万户”士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
他怕自己一开口,下一秒就会被那些疯狂的蒙古人撕成碎片。
金忠更是浑身冰凉,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完了!彻底完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不是示威了!这是在公然谋逆!是在他们这些“天使”面前,毫不掩饰地展示他作为“草原之王”的威仪!
林远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抬了抬手,用一种平淡却极具威严的语气说道:“都起来吧。”
“谢侯爷!”
上百名部落首领这才敢站起身来,但依旧躬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
“今天召集大家来,有两件事。”林远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第一件,是论功行赏。第二件,是论罪行罚。”
他话音一落,帖木儿立刻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大声念了起来。
“黑羊部落,族长哈斯。上月按时缴纳赋税牛三百头,羊一千只,马皮五十张。经核查,数目相符,无一差错。侯爷有令:赏!赏黑羊部落上等绸缎十匹,精铁百斤,食盐五百斤!”
那个叫哈斯的部落首领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再次跪下,激动得连连磕头。
“谢侯爷赏赐!谢侯爷天恩!”
周围的部落首领们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绸缎、铁器、食盐,这些在草原上都是比金子还珍贵的硬通货!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就能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
帖木儿继续念着。
“白马部落……赏……”
“红狼部落……赏……”
一连十几个部落都因为“遵纪守法”而得到了赏赐,整个校场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那些得到赏赐的首领个个喜形于色,没得到的也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严格按照侯爷的规矩办事,下次好轮到自己。
金忠和朱高燧在一旁看着,心里却越来越沉。
他们看得分明,林远这是在用最直接的利益,将这些部落首领牢牢地绑在他的战车上。
顺我者昌,给你们好处。逆我者亡,就像刺花部一样化为飞灰。
这一手恩威并施,玩得实在是太溜了。这些头脑简单的草原人,哪里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和威胁?
就在这时,帖木儿的声音突然一变,充满了杀气。
“沙狐部落,族长巴图!上月应缴赋税牛一百头,羊五百只。实缴牛八十头,羊三百只。并谎报部落人口,隐瞒青壮三十余人!其罪当诛!”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吓得浑身发抖,拼命磕头。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不是我不想交啊,是我的牛羊前阵子得了瘟病,死了不少啊!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侯爷的!”那个叫巴图的首领哭喊着辩解。
林远坐在高台的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聒噪。”
他身后的两名亲兵立刻会意,走下高台,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个叫巴图的拖到了高台中央。
“侯爷!我冤枉啊!我……”
巴图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帖木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手中弯刀寒光一闪。
“噗嗤!”
一颗硕大的人头冲天而起,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然后“咕咚”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金忠的脚边。
那颗人头上,双眼还圆睁着,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金忠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朱高燧也是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所有部落首领都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林远这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俯视着台下那群噤若寒蝉的部落首领。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得了瘟病也好,被狼叼走了也好。我定下的规矩,就是天条!少一头牛,就是不行!少一个人,也是不行!”
“巴图,就是你们的榜样。”
“现在,我再宣布一条新规矩。”林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从今天起,实行连坐法。一族犯法,邻族同罪!如果再有哪个部落敢像沙狐部一样偷奸耍滑,那么,不仅他自己的部落要被从草原上抹掉,他左右两边的邻居部落,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台下的首领们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回答。
他们看着林远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如同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太狠了!这个大明侯爷,实在是太狠了!
金忠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在高台上发号施令、生杀予夺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一片绝望。
他知道,林远已经不需要再“演习”什么了。
他已经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向他们,向整个草原,宣告了他的主权。
这里,就是他的王庭。
而他,就是这里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