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想要和你说。”
艾琳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平稳过度的心情。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艾琳一双水雾氤氲的眼眸带着几分渴求与期盼地看着柏南苑。
“好。”
柏南苑轻轻地应道。
“你上来吧。”
艾琳移出了一点位置,让柏南苑坐到自己的身旁。
两个人一起挨着床沿,距离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的故事,有一个很烂俗的开始,一个很可笑的过程,和一个罪有应得的结局。”
艾琳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却是满满的苦涩。
“我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但是却没有一点归属感。我的父亲不爱我,他引以为傲的是我的姐姐,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我们那座城里好多人的梦中情人。”
艾琳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沙哑的声音似乎将柏南苑也带到了她尘封的过往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姐姐争些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不配。我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所以父亲和姐姐才会不喜欢我,我明白的。”
“……”
柏南苑听得揪心,不由得伸出手去,让艾琳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要无声地给予她一点支撑。
艾琳非常顺从,然后才接着说道。
“我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哪怕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多年,但因为他是姐姐喜欢的人,所以我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去沾染。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沉默地抱着这份心情,带着这个秘密,看着我喜欢的人和姐姐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艾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眼眶里不安分的泪水安分下来。
“可是,后面一切都变了。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姐姐说要给我举办成人礼。我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我觉得,无论她再怎么讨厌我,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可是,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旁边躺着一个男人,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
柏南苑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握紧了。
就算艾琳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果然,艾琳抿了抿唇,声音像流水一般,缓缓地倾泻出来。
“我的日记本被人翻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所有人都认为我对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心怀不轨,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处心积虑地爬上他的床。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连他,都是如此。”
艾琳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痛苦。
“他恨我,恨我恨到巴不得我去死!”
艾琳紧紧地握着棉被,似乎要把软绵绵的棉被抓出一个破洞来。
“!!!”
柏南苑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愕。
她之前看男人如此激动的样子,想着如果艾琳愿意告诉她,她就旁敲侧击地问问这俩人有什么误会。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
“艾琳,如果实在觉得痛苦,那就不要去回忆。”
柏南苑握着艾琳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道。
“都过去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是艾琳,你不再是宋安久了。”
柏南苑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是啊,我现在是艾琳,我已经不再是宋安久了。”
艾琳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那晶莹剔透的泪珠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滑落到柏南苑的肩膀上,灼热得可怕。
柏南苑的心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
夜,已然深沉。
人的交谈声,车辆的鸣笛声,连花园的鸟叫声都停歇了下来。
艾琳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半张脸都埋到了枕头里。
可即使是这样,那半张袒露出来的脸庞还是带着不安与惊恐之色。
脸上的泪痕虽然已经干了,可柏南苑依然记得昨天晚上,艾琳的眼泪像奔腾的河流一样,在上面抑制不住地流淌的画面。
“睡吧,艾琳。”
柏南苑看着床上安睡的女人,喃喃自语地说道。
“我会帮你的。”
可能是艾琳的曾经,实在和她的过去十分相像吧。
都一样为亲生父亲所不喜,都有一个外表纯善,实则心如蛇蝎的姐妹,都有一个曾经深爱过,最后给予了自己致命一击的男人……
柏南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艾琳有这种莫名的好感。
也许是性格合适,又或许是在她还未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艾琳和自己的相似。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柏南苑没有办法看着艾琳不管。
帮助艾琳,就好像帮助前世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
柏南苑并不知晓,此刻在穆城的另外一边,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同样有人无法入睡。
顾宴宁站在纤尘不染的落地窗前,双眼凝视着窗外的景色,眼神却没有丝毫的焦距。
酒店的落地窗十分大,而他的房间刚刚又是视野最好的一个地方,向着外面看去的时候,可以看到楼下的街景,远处的楼房,还有纵横遍野的道路,就好像将整个城市都看在眼中。
穆城的生活节奏慢,不像大城市里,每天晚上直到深夜还有人加班。
现在这个点,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空荡荡的街道显得十分的寂寥。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将夜晚给照亮,可是因为没有人气的衬托,反倒显得更加的寂静和荒凉了。
顾宴宁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转身,走回了卧室。
他径直地来到床头的小书橱面前,微微弯下身,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日记本来。
看得出来,日记本被保护得很好,一个卷角都没有。
可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掩盖这本日记本已经很是老旧的事实。
按理说,这样一个看起来身价不菲,衣食住行样样精细的男人不应该将如此老旧且毫无用处的东西看的这么珍重。
可是,顾宴宁并没有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的怪异。
再怪异,他都已经做了好几年。
“安久,安久。”
顾宴宁躺了下来,一如既往地将日记本放到自己左侧的枕头上。
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日记本的封面上,轻轻地抚摸着,好像可以透过它,去拥抱日记本的主人。
“安久,我今天好像看见你了,可是我追过去的时候,你又消失了,仿佛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沉默了半响之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就算是幻觉也好啊,我还想要再见到你。”
“安久,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