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年脸狠狠地抽搐了下,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让我给你说?”
吴艺点头。
邓之年眨眨眼,觉得不可置信,正想反驳,却看到吴艺真挚的眼神,很清澈,让人觉得很干净。他顿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好吧。”
正想开始说,却见广播体操的提示音响起,邓之年连忙转过头去,“做完操再讲哈!”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吴艺听着广播女声,有点慌乱,她不会做。看着前方整整齐齐的动作,吴艺慌乱的笨手笨脚的学着,往往上一个动作还没开始下一个动作就结束了,吴艺脸烧得通红,只希望这体操能赶快结束。
终于磕磕绊绊的做完了,吴艺低着头握着手,还好她站的是最后一排,没有什么人看到她的动作。
广播里传来解散的讯息,人群缓缓退散。
邓之年回头看吴艺,见她低着头,觉得莫名其妙。总感觉吴晓艺最近很奇怪欸!
叫了一声:“吴晓艺!”吴艺回过神来,邓之年也开始唠叨以前的事。
他说,吴晓艺喜欢夏晚舟,全校都知道,因为大家都在传,吴晓艺是夏晚舟的女朋友,两个人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吃饭,还有人见过他们一起上下学。
但是大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吴晓艺自己传出去的,事情的真相刚好和传言相反。夏晚舟很讨厌吴晓艺,一直都只是吴晓艺单相思而已。
吴晓艺班霸的名称由来,就是因为吴晓艺一直霸凌同学。在榆中,只要有什么女生给夏晚舟写情书、送礼物、表白,亦或是夏晚舟给那个女生讲了一道题、说了一句话、距离近了一点……事后都会被吴晓艺收拾。
骂一顿、打一顿是轻的,吴晓艺可不是什么好苗子。给那个人先送一封恐吓信,之后就会在校外拦截住那个女生,先揍一顿,让人家跪着道歉,还要不停的保证不会再做。
这还没完,还要刮花那个女生的脸,让人家不能再顶着一张狐狸精脸去“勾引”夏晚舟,这才满意。脸上有疤,吴晓艺还不是不放心,通常会在最后再拍几张人家的裸照做威胁,让人不能说出去。
而榆中的人,其实都很怕吴晓艺,平时看着也躲着。这些事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只要有人收到那封恐吓信,第二天都会退学。
而这封信,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魔鬼,就怕哪天自己抽屉里出现那封信,连夏晚舟都不敢看一眼。
当然,自然每次都有“不怕死”的人的存在,但无一不例外,最后都转了学。
要说邓之年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那当然是因为,他一直都是同伙,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他的参与。
其实有时候邓之年真的觉得吴晓艺太狠了,这么小的年纪,明明长着那么一张漂亮脸蛋,怎么就那么恶毒?
他其实也不想干,可是他不敢说不。如果他说了,他敢保证,下一个被霸凌的人,就是他。他从初一和吴晓艺一个班,两个人算得上是死党,平时会开开玩笑,吴晓艺也算给她面子。但是他却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没有触犯到她的底线。
一旦触碰到,她会立马翻脸不认人,最后遭殃的,还是他。毁就毁在,一开始上了这条贼船,压根儿下不去。
他很怕某一天警察找上门来,把他关在那个屈辱肮脏的地方。可是没有,这就是他疑惑的点。一个又一个的人转学,那些人不可能没有人说出去,可是最后他们还是没有事,这也就让他坚信,吴晓艺肯定有什么后台,让那些人畏惧。
最近这段时间,吴晓艺好像有所收敛,并没有传出什么人转学的事情。邓之年猜测,肯定是夏晚舟找到吴晓艺训了一顿。
别看吴晓艺平时多吊,在夏晚舟面前,就妥妥一舔狗,整天跟在人背后,不管夏晚舟脸色多臭,怎么骂她,她都笑着一张脸跟着人家。
不过或许这件事太过严重,邓之年都感觉到吴晓艺心情的低落,也不跟着夏晚舟了,两个人的关系好像降到了冰点,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吴艺沉默了许久,低语:“先回去上课吧。”
邓之年也点头同意,“行。”再晚一点,他俩估计又得被罚,虽然对他俩来说,被罚是常态。
回到了教室,吴艺面无表情的拿出语文课本,神情呆滞,双目无神。
校园霸凌为什么能够这么的……理直气壮?
恍惚间,吴艺听到了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哦,不是自己的,是“她”的。
两目渐渐凝神,老师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明,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文绉绉气息的男老师,长得清瘦,五十多岁的模样,正看着她。
“老师叫你回答问题。”邓之年小声的在她身后提醒着。
吴艺站了起来,有点紧张,“老师能重复一遍问题吗?”声音很小,带着点颤音。
“哈哈哈哈!”同学们发出一阵哄笑,又是一个上课不听讲的人啊!
老师好像很温柔,也不生气,又说了一遍问题:“你能和同学们分享一下你最喜欢的一首诗吗?”
他叫罗俊,是个老教师,戴着老花镜,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但看着同学们确实满目含笑,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吴艺点点头,双手握紧,努力聚集精力回想,可是她一紧张就容易大脑放空。悄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痛感让自己的大脑渐渐运转,因为有桌子挡着的缘故,没有人看见她的小动作。
吴艺看着老师,轻轻张口:“……我最喜欢杨炯的《从军行》。”
努力的回想着诗句的内容,一边回答:“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语气平淡,没有什么起承转合,却是能让人觉得淡淡的遗憾。
是的,就是遗憾。这是吴艺曾经很喜欢的诗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她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军人,顶天立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可惜,梦想之所以称作梦想,就是因为它有时只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