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棠痛哭出声：“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这时候云鸿哲从后边赶来，亦有几分痛心道：“告诉你又有何用？告诉你，你会愿意安分留在云府？”
“棠儿，为父知道这几年你与夜王殿下鹣鲽情深，但既事已至此，这才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
云小棠扶着春华的手站起身来，声音轻轻，却有些冷漠：“就算要选，那也该是我来选，而不是你们瞒着我擅作主张。”
也不是君弈那个狗男人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云鸿哲从未见过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说出如此忤逆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柳氏望着那眼含疼痛的女儿，也是于心不忍，跟着落下泪来。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云小棠垂了眼睫，也知道大家因为自己站在这风雪之中早晚得染上风寒。
沉默半晌，于是道：“女儿已经长大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希望由我自己来做决定。”
“另外，我只是回去看一眼，不会惹麻烦的，若父母亲担心我，不如让哥哥陪我一起去……”
云鸿哲严肃着神情没说话，反倒是云衡拍了拍肩上的雪，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走吧。”
云鸿哲立刻将目光投向云衡：“衡儿！”
云衡面色沉寂，凝着地上的雪：“反正我本也就要去趟离京， 不会有人生疑。”
“另外，我会注意的，届时定然将妹妹安全带回云府。”
云鸿哲望着那一身狼狈的云小棠，大概也知道是拦不住，许久，才摆手道：“罢了，你们速去速回。”
云小棠之前叫人去备的马车此时也已经备好，云衡也没作多的停留，仅带了四个心腹护卫便与云小棠一起启程前往离京。
路上，云小棠从云衡口里得知，君弈前段时间的经常性失踪，除了忙他的事情，解决一些敌人之外，还在为她今后的生活做打算。
不仅将夜王府里的财物不留痕迹地转存到她的名下，就连云衡这两年的一再擢升官位，也是他暗中做的手脚。
君弈手中的兵权是有不少，但如今皆已被他分散，一部分转交给沈琮将军，另一部分，则落在了云衡的手中。
而因着两家的关系，这二人不论如何，都会护她安危。
甚至之前离京城的那些流言，也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君弈刻意散布的……
恶人他做尽，而她不过是个受害者，这样人们就不会把对他的憎恨，转移到她的身上。
得知这所有的一切后，马车内的云小棠陷入了沉默。
她到现在才恍然，君弈那整整半年对她的冷落，也都是思虑周全的有意为之……
是啊，她说呢，君弈那么聪明的人，心思那样缜密，怎么会用那样蠢的办法逼她离开。
原来，他还在做戏给那些下人看，以至于让离京城的那些流言更真切可信……
“……”
云衡望着云小棠那惨白的脸色，也没忍住垂着眼睫感慨道：
“的确，若不是亲耳听夜王殿下所说，我还真有些难以想象，他会思虑得这般细致。”
云小棠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听到哥哥的这句感慨，鼻子又是一酸。
憋了很久的泪，她才猛然想起什么，掀开马车的窗帘，将外边骑马随行的影六叫了过来。
影六茫然不解地抬头，因着在外，也不敢唤她王妃，于是斟酌道：“主子唤属下何事？”
云小棠：“很快就到离京城了，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影六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脸色微僵，这下也有些不确定这话该不该说了。
主上交代过，若他死，他们六名影卫都得护她安危，如有违逆，他们也照样逃不过蛊毒的反噬。
犹豫再三，他才妥协般地低头：“不知主子想知道些什么？”
云小棠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严肃而认真：“把我不知情的事情都告诉我。”
“我要知道，关于他的全部事情。”
……
在云小棠不在的这段时间，君弈的骨毒自然还是会照常发作。
且发作的时候，不止会像从前那样痛不欲生，内力还会加速流逝。
不过区区三四次，却仿若几经生死轮回。
许是承受着近乎极端的痛苦，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身上充斥的戾气也变得越来越重。
别说发怒，就连动辄杀人是常事。
整个夜王府，一度化作炼狱，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候，甚至比从前还要来得阴森恐怖。
浮雾宫内的下人都被赶了出来，就连康岐和刘大夫等人都不敢轻易涉足浮雾宫的院门……
偌大的浮雾宫，除了君弈，就仅有影一在他身边待命。
影一每每亲眼目睹主上骨毒发作后，都忍不住劝他，这次也不例外。
望着主上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影一敛眉道：“主上这是何苦……”
“既是骨毒无解，倒不如……”
“哐——”
君弈手中的瓷质杯盏碎在了影一的脚边。
他自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这一两个月来，几乎每次骨毒发作，影一都会规劝他。
但他不想听。
他做好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亦更不会在他如此狼狈脆弱之际，将云小棠接回来，
所有人都可以死，但她必须绝对安全，不能容有丝毫冒险。
影一瞥了眼脚边的碎瓷片，半跪了下来：“……属下只是不忍见主上受苦。”
君弈垂眸盯着自己的手，眉目皆是不耐烦：“滚下去！”
“……”
影一不敢再多说，沉默退下。
这些时日下了雪，离京城比虞州还要靠北，这几日的雪也是下得格外大。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等到十二月初时，便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夜王府不比王宫，当黑色的瓦砾被白雪彻底覆盖之后，天地之间，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冰雪莹亮，十分晃眼。
因着风雪的原因，云小棠这边的行程比平时稍慢，即便快马加鞭不停歇，等抵达离京城时，也已经整整十日了。
她自从得知君弈的事情后，一刻也不敢多耽搁，那种打心底恐惧的感觉，她无法言表。
就觉得，一旦晚了，她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