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望着对面的二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话是多余了。
根据这么些天的观察，夜王殿下对待棠儿的确和别的男人对待妻子不大一样。
非但不加以管制约束，反而还听之任之。
而棠儿，则被纵容得无法无天，整日整日赖床不说，还敢和她顶嘴……
柳氏一时间心情复杂，也不知是担忧还是气愤，亦或是……对女儿的羡慕。
因为这个男人对棠儿的宠爱，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之外。
回去的路上，柳氏思量着云小棠的话，竟也觉得不无道理。
一味地懂事讨好人，能得什么好下场，她反倒是因为出身大户娇贵任性些，才勉强得老爷几分敬重。
可她早年那些听话又懂事的闺中好友，嫁的人则是一房接着一房的纳妾，可她们作为主母，还得贤淑，还得在表面上大度……
但作为女人，她何尝不理解她们心里隐忍的苦楚。
而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不受男人拘束，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
柳氏想着想着，也就释怀了。
她甚至觉得，她的女儿比她更聪明，也比她更有福气，将来一定不会过得比她差的……
如此，她倒也安心了。
……
住在云府的这几日，云小棠带着君弈上了两趟街，将她认为好吃的街边小吃食带着君弈吃了个遍。
不过君弈对食物的兴趣显然不大，基本上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吃。
除此之外，她还帮着云府购置了一些年货。
君弈依然对小地方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但见云小棠兴致盎然，他也勉为其难地陪同。
时间眨眼便到了大年三十的这天。
这天因为云小棠起得晚，而错过了早上的祭祖年宴，中午起床后，一直都在和下人们贴对联、贴年画，各种布置听雨阁……
虽说君弈的到来让听雨阁里的下人们提心吊胆，可经过这么几日后，他们也渐渐习惯了。
毕竟，夜王殿下别说杀人，连责罚人也不曾，除了脸色有些冷淡之外，和传闻所说的截然不同。
加之小姐每日待他们和善如初，久而久之，大家又恢复了先前的其乐融融。
君弈一直倚靠在门框，默默看着院中的热闹。
也不知为何，他非但不觉吵闹，反而还感到了某种心神宁静……
不同于空旷无人的死寂，而是一种热闹中的平和。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
云小棠盯着两个家丁贴好窗花后，将两盒糖递给从木梯子上下来的他们。
两个家丁笑着答谢：“谢小姐赏赐。”
云小棠望着他们离开，然后将小桌上另外一盒糖果打开，拿出来一颗尝了尝。
注意到君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想起什么，干脆拿着糖盒跑到君弈的面前，拿起一颗糖递到他的唇边：“来，吃颗糖……”
君弈垂着眼帘看她，听到这四个字，没来由地想起了一幕场景。
是在很多年前王宫的家宴上，也是个晌午，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到连记忆都是模糊的。
宫人们在忙着准备晚宴，当时有位衣着华贵的妃子走了过来，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了这同样的话。
他站得远远的，只是看着，说不出的羡慕。
可当他被发现后，一如既往被视为不详，人们从而又将他送回了那暗无天日的朝霞殿。
恍惚间，君弈突然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喜欢热闹。
不是他从未向往过，而是他的每一次向往，都被残忍扼杀。
一次又一次……
所有人都将他排除在外，没有一份热闹真正属于他。
久而久之，就成了憎恶，也不再向往，唯有数无不尽的，毁灭的欲望。
“……”
原来他也曾向往过，原来他从不是生性凉薄，不知世间冷暖。
原来啊……
云小棠见人一直盯着她指尖的糖，却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你不吃吗？”
她转念一想，君弈这人的确对食物的兴趣不大，对糖果更是没什么嗜好。
不愿吃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她也没强求，直接将糖放进了自己嘴里。
可她的手才垂下，就见面前的男人忽然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给抬了起来。
随之君弈的头埋下，蹭开她的唇，舌尖扫过她嘴里的糖丸。
这一动作过于迅速，云小棠完全没反应过来。
她只觉得唇瓣微凉了一瞬，嘴里被湿软侵入了一下，然后糖就没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君弈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是抢到东西非常得意的那种表情。
云小棠：“？”
这狗男人幼不幼稚？
她懒得理他，干脆将一盒子糖塞他手上：“全给你，吃个够。”
……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热闹和繁忙中度过，等到傍晚的时候，王管家喜气洋洋地从院外进来，说是今夜大家一起去前厅吃年夜饭。
并且云小棠还从他那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在外漂泊多日的哥哥终于又回府了。
那么这年夜饭，她肯定是要去的。
而她去，自然不能将君弈这人孤苦伶仃地留在听雨阁。
但让君弈去参加家宴，她又有些不放心，毕竟君弈这男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肆意不羁，爱搞破坏”八个大字，让人十分不省心。
所以在去之前，云小棠对君弈千叮咛万嘱咐道：
“今晚是家宴，又是过年，也就一家人一起坐在一起吃个饭，很快就会回来，你不要闹得太不愉快……”
君弈：“？”
随后脸色一沉：“那不去了。”
云小棠拉了下他的袖子：“别呀，一起去嘛。”
想他以前过年，肯定都是一个人，那么这次，她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
怎么说，也要让他感受一下小家庭热闹而温馨的氛围。
君弈脸色冷淡，甩开了她的袖子。
云小棠：“……”这脾气，还真像个叛逆的孩子。
论如果对付一个熊孩子，那当然是比他还熊孩子，从而让他手足无措。
云小棠也没再强求，而是垂下眼睫，抬起袖子擦了擦毫无泪水的眼睛：“不去算了，那我自己去了。”
说完就转了身。
没能走两步，便被拽了回来。
君弈脸色依旧不太好，他握着她的胳膊，拉着人直往院外走。
云小棠则暗暗抬眼，没忍住弯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