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与我无关了。”
她表现出的冷淡态度，彻底刺激了韩晴晴，咬牙切齿地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对男人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跟他玩的很刺激吗？所以他在床上的时候要叫你的名字吗？你真厉害，都分手了，心还在你身上，高兴吧？满意了吧？”
话很刺耳，知非听了很不舒服：“所以，你对男人没有吸引力也要来责问我？”
“真不要脸！知非，你别得意，你以为你玩他，其实他也在玩你。我再警告你一遍，他现在是我男人，你要是再偷偷跟他联系的话，我就投诉到你们医疗队去，我让你的领导听听你是怎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知非望着天空，星河璀璨，月亮又大又亮，看来明天不会有风了。
电话那头韩晴晴还在咆哮：“除非你保证不再联系他，那我就放你一马，你要是不知悔改，你就等着从扎维亚滚回来吧。”
知非被她‘滚回来’这三个字拉回来思绪，语气平静地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给他的前女友打这通电话来自取其辱。”
“……”
“你想投诉我，只管去投诉，知非，援扎维亚医疗队队员，胸外科主治医生，现在在穆萨城中心教学医院工作，负责胸外科。”
她不紧不慢地说完这番话，直接按了挂断。
打完了这通电话，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仰头望着夜空，星河依旧灿烂。
此刻，她和星空很近，和夜风很近，和国内很远。
那些世俗的纷纷扰扰，世俗的爱恨情仇，从她踏上扎维亚的班机时起，就已不属于她。
——
“是知医生吗？”
有人叫她，熟悉的声音。
知非浑身一僵，心突然砰砰飞快地跳了几下，扭过头，月光下，果然看到修羽站在不远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黑暗中，眼神也显得特别的幽深。
“哦，是我。”语气很淡。
“原来是你在打电话。”
知非：“你听到了？”
“没有，我刚走到这，听到你的声音，就打了个招呼。”
“哦，听到了也没关系，是陈健女朋友打来的。”
“……噢。”
“你是过来看望杜峰吧？他怎么样了？”
“他炸伤了腿，手术刚刚结束，谢医生做的，他说还要再做一次手术。”
知非之前听说只是炸伤了腿，没想到还要第二手术，隐约感觉有些复杂，皱了皱眉。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彼此沉默着。
修羽直直地望着远方。
知非看他情绪低落，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没话找话地问，“你是要回营地吧？”
“不，再等一会，马丁、冉意毅他们几个，说想多陪他一会，我出来找你。”
知非问：“还是为中午的事？”
修羽低下头：“不管怎么说，我不该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训你，你是医生，不是我的兵，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知非：“我没那么小心眼。”
修羽有些诧异，稍微朝她走近了一点，但中间还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
两人又都不说话了，看着对方。
知非抿着嘴，指甲盖一点一点地抠这饼干。
月光披了他一身，像夏夜里静默的河。
远处，传来一两声‘咕咕’的鸟叫，身后的医院有隐隐的说话声。
夜，越发静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知非忽听旁边有沙沙的声音，接着放在身边的饼干盒动了一下，她扭头去看，一条蛇游了过来，吐着信子，她直觉得头皮一紧，浑身僵硬，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下，结果一个不留神从花圃上掉到了地上。
知非不怕蛇，她知道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可这条蛇一眼看去就是一条毒蛇，就算她胆子再大，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修羽拔脚过来，右手抓住蛇的尾巴，左手敏捷地按住蛇头，两三下就将蛇打了个结，拎着结成一团的蛇，问知非：“你没事吧？”
知非已经从地上站起来，险险站稳住脚跟：“没事。”接着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带回去给司务长，他喜欢。”
知非听他说要带回给司务长，以为要带回去炖了，赶忙道：“修队，野生动物……不能吃。”
“说的没错，拒绝野味。”他边说边走到猛士车边，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只捕蛇用的箱子，扔了进去，盖上盖子。
知非看着刚刚那条吓得她跌在地上的毒蛇，现在乖乖地躺在塑料箱子里。
“那你是打算给蛇放生了？”
“不放！”
“……还是炖了？”
修羽看了她一眼，“吃毒蛇可是有讲究的，首先要去掉蛇头。”他拎着塑料箱，指着箱子里的蛇，跟她讲解道，”蛇头里有毒腺和毒牙，一定要去掉了才能吃。”
“……”
“我们看一条蛇有没有毒，就是看它嘴里有没有毒腺，有毒腺的蛇，嘴里长着尖长的毒牙，牙齿上有小孔，小孔是贯穿着毒腺，咬人的时候从牙齿的小孔上将毒液注入到伤口里，我们查看一个人被蛇咬了，要看他的伤口上留下来的伤口有没有留下小孔，如果有小孔那就是被毒蛇咬了，要小心处理，不然会非常危险。我班门弄斧了，你是医生，对这种外伤的处理比我专业。”
要是以前知非也会这么觉得，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修羽接着说：“除了刚才的方法，还有观察它的颜色，体型等等，像这条蛇，你看它的颜色很鲜艳，头呈三角形，体型粗短，行动缓慢，不但剧毒而且性情凶猛，所以如果吃它，不但要去头，还要把它的内脏也要去掉。蛇是个好东西，蛇胆可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材，拿来泡酒，很不错的。”
知非忍着头皮发麻，问：“你的意思是，蛇也能入药？”
“当然了，早在二千多年前的《神农本草经》中就有蛇类入药的记载，你别看它长的不讨厌人喜欢，成天藏在角落里，见不得光。可不能小看它，它全身都有药用价值的。蛇肉有活血驱风、除痰祛湿、补中益气的作用，对风湿关节炎、肢体麻木、气虚血亏、惊风癫痫及皮肤瘙痒等症都有较好的疗效。蛇胆、蛇骨、蛇蜕，也就是蛇蜕下去的皮，处方名青龙衣，它对治疗坐骨神经痛，偏头痛、风湿关节痛，还有晚期癌症，都有很好的疗效。所以，这么一说，你还怕它吗？”说完塑料箱扔进后备箱，‘啪’盖上了盖子，拍了拍手。
知非确实有了兴趣，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修羽。
修羽继续说：“记不记中学时，我们课本上一篇的文章叫《捕蛇者说》，内容大概就是说太医奉皇帝之命，到永州搜寻一种极毒之蛇带回去治病。太医要找的蛇呢，名字叫五步蛇，根据《本草纲目》记载：五步蛇可以治疗麻风病、痉孪病、颈肿、恶疮，消除坏死的肌肉等多种疾病。”
知非怎么可能不记得那篇文章，不过她的点，还是在吃这件事上：“你不会真的打算要吃它吧？就算像你说的，去头去内脏之后可以吃，可这东西能好吃吗？”
修羽不开玩了：“在生存面前，好不好吃不值一提，对这边的穷人来说，吃蛇肉是生存需要！”修羽说到这里，眯着眼，望着远处，风摇动树木，树叶哗哗作响，“你问我能不能吃？好不好吃？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不吃的话，只能饿死，你说吃不吃？”
知非沉默。
修羽笑了笑：“骗你的，不是要炖了它，司务长拿它来泡酒。蛇酒听说过吧？是祛风湿的灵药。早在唐宋时期就有相关的记载。”
知非长出了一口气，蛇酒她倒是见过，尤其是住在胡同里的老人，家中的玻璃瓶里，总是会泡着一条蛇。她问过老人，拿毒舌泡酒酒里不就有了毒了，老人说，蛇毒是一种活性蛋白酶。而纯米酒的主要成分之一是乙醇，乙醇作为有机溶剂，活性蛋白酶遇到它就会失去活性，同时还可延缓许多药物的水解，增强药剂的稳定性。所以，喝了毒蛇炮制的酒不但不会中毒，相反，经过酒的溶解作用，变毒为宝。
修羽说：“参加野战的时候，为了生存，抓个沙鼠吃个毒蛇那都不叫事，饿起来，看着草叶的蚂蚱都能馋的流口水，有一回我们五个人执行任务，杜峰饿的就抓了蚂蚱生吃了。”
说到杜峰情绪又低落了下去，他调整了一起情绪问知非，“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傻？都什么年代了，还能饿的眼冒金星，还能为了在执行任务时，不被饿死吞下所有。我们这么做，社会上的人，很难理解吧？那些在餐桌上浪费粮食的人，更不能体会我们对一个馒头的热爱。”
他语气中多少有些感慨，却没有一丝的抱怨。
知非看着他的侧影，足足看了有两分钟。
他今天没穿制服，穿了迷彩T恤，月光从他头顶倾洒下来，特别有安全感。
看着看着，突然心又跳的飞快。
修羽见她半天没说话，扭头看着她，看她盯着自己发呆，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这些给吓到了，忙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以为你不介意。”
“旁人可能不太理解，但我能理解。”
她的眼神，她的语气，她整个人都是真诚的。
半天修羽点点头：“也是，不然你也不会参加援外医疗队，更不会来到这种地方，你跟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样。”他说完，几下攀上了车顶，站在车顶上仰头看了一圈，然后看着知非说，“我是说真的，第一眼看你，就这么觉得，我没看错。”
知非看着他在想，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修羽站在车顶上：“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知医生，要不要上来看看？”
知非早就想上去了，于是他一说，她就往上爬，修羽拉着她的手轻轻松松就将她拉上了上去。
车顶的风比地面上大一些。
修羽干脆躺在车顶上。
知非看完了一圈，扭过头，问他：“在想什么？”
“我刚刚去你的办公室找你，齐天和夏楠在你办公室。”
知非盯着修羽脸看，他闭着眼，她看的肆无忌惮：“你的意思是，我在制造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没这么觉得。”
“夏楠喜欢的是你。”
修羽：“我这人毛病多，不值得人喜欢。”
知非：“比如呢？”
修羽：“睡觉打呼噜。”
知非：“这个简单，鼻息肉割了就行了。”
修羽：“在军营久了，看谁都像是上铺的兄弟。”
知非：“这是什么毛病？还有别的吗？”
修羽：“下手没轻没重，万一遇到泼辣彪悍的，对方先动手，再打起来，对方吃亏。我不是说打女人，我是说万一对方先动手，而我出于自卫的还手。总之，我这个人浑身都是毛病，不值得被人喜欢。”
知非：“……”
这个拒绝真是干净利落，她有点自责，居然没有为夏楠感到一丝难过，甚至有一点点释怀。
她坐下来，双腿垂下去，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扭头还是看着他。
时空里都是安静的。
过了有五分钟，知非又问：“喜欢非洲？”
“喜欢。”
“为什么？”
修羽双只手叠在一起，放在后脑勺下，睁开眼睛，望着无尽的夜空，琢磨了一会，说：“喜欢这里的夜空，很干净很纯粹，你看，这里的银河多美，一颗颗星星那么清晰璀璨，尤其……”他声音突然深沉了下去，有写喃喃地，“尤其是喜欢这里的大草原。”
“听说过，你最爱说的一句话，是，在你死后把骨灰洒在非洲大草原上……”
修羽很自然地接下去：“那样的话，每天醒来，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狮子和大象在我身上奔跑。”
知非本来想调侃他几句，可不知道为什么，发觉他完全不是开玩笑的口气，一瞬间无言以对，抬起头跟他一起仰望星空。
她也喜欢星空，她也喜欢银河和非洲大草原。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夏楠和齐天，两个人一路吵吵着从门诊处走来。
齐天咋咋呼呼，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一边走一边比划，：“……600CC，你抽了我600CC的血，我这刚挂完水呢，你就赶我走？狠！你真狠！你这是卸磨杀驴。”
夏楠往外拉扯着他：“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行了吧？你是驴行了吧？”
“嚯！你这女人两张脸，看看你刚刚对着那位SHAO校中队长的时候，你是内个样子的，说话细声细语，装的特别淑女，再看看你对着我的时候，凶神恶煞，川剧变脸都没你这么快的！噢，你不就是看上人家了嘛，色女，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夏楠恶狠狠地瞅着齐天：“我喜欢谁那是我的自由关你屁事？修队人家多好，长的帅，家世好，武力值高，浑身都是荷尔蒙，最主要人家品德兼优，不像某些人，道德败坏，品德恶劣。”
“噢，色女，巧舌如簧你最行，不就是看人家长的帅，肌肉好嘛。”
“没错，人家有肌肉，八块腹肌。你呢？你有什么？你就是草包！”
“我是草包，那你是什么？三十多岁的大姐，长的又不好看，又没身材，他会看上你？别做梦了。”
夏楠气的咬牙切齿，伸手拎住他的耳朵：“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娘今年刚刚三十，你胡说什么三十多，还有，就连我这样长的不好看，没脸没身材的大姐都看不上你，你还有脸来说我，你刚刚对着知医生的时候，那才是口水直流三千尺，说什么我对你仰慕已久，我呸！**！草包！非非哪会欣赏你这种货色，你就死心吧，地球爆炸宇宙毁灭，山无棱天地合，她都不会看上你，我更不会。赶紧滚，滚滚滚，别在医院给我添堵。”推着齐天往他的车子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