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是急性子,插话进来:“骗你干什么?真管用,我打包票,你看我这……”卷起裤管,露出了小腿上一个贯穿的伤疤,看形状是子弹留下的,“看见没?这是两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候,受的伤,子弹进去是贯穿的,还好没伤到骨头,卫生兵离着我很远,根本来不及包扎,我的这条腿就是刺儿菜给的。”
知非惊讶地看着那个疤,没想到和平时期战争却依然存在。
不过其他的人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态。
她捻着刺儿菜,看着修羽。
修羽也在看着她。
杜峰:“我说你这一生,怎么磨磨蹭蹭的,这药草真管用,不用怀疑了。”
“有没有毒副作用?”
杜峰一听二话不说,拿了一棵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进了肚子:“这怎么可能有毒,在我老家乡下,大家都喜欢用这个炒菜吃,要是有毒副作用,不早死了八百次了。”见知非还在犹豫,又抓了几棵塞进嘴里,吧唧着嘴,嘟嘟囔囔地道:“你看你看,连这个都没吃过,真没见识。”
江琦忍不住损他:“你是牛啊?一会都叫你给吃光了。”
冉意毅:“吃那么多干什么,她要是信就信了,不信怎么着也不信。”
知非皱着眉头,看向修羽:“确定吗?那可是大象。”
修羽点了点头。
“我不听经验之谈,我要听药用价值?”
“消炎杀菌、消肿止痛。”
“太笼统了。”
修羽说:“刺儿菜对人体内的肺炎球菌、伤寒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都有抑制都消除作用,对于外疮疖和肿痛,将其碾碎成泥状直接外敷。”
知非错愕了一下,有点纳闷,她不懂中医药,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听起来很专业的答应。
可更叫她好奇的是,他每次都能对答入流,各种引用古籍信手拈来,也不知道是真专业还是装的。她早就想问他了:“你背过中医药词典?”
修羽:“背过!”
知非:“……整本书都背下来了。”
修羽:“这是基本功。”
知非:“……”
“行了行了。”杜峰早就迫不及待了:“你肯定比你懂,再这么磨蹭下去,一会麻醉针的药效就过去了,明明挺简单的一个事,怎么搞的那么复杂。”
知非看了看时间,的确不能在优柔寡断了,她低头看了看药草,再看了看警卫队的那几个人,说:“既然这样,还愣着干什么,给大象包扎啊。”
几个人立即拥上去,没有工具就用手搓揉药草,搓出汁,连着叶子一起敷到大象受伤的地方,敷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包扎。
弄的把知非挤到了后面,接不上手,只能在一边看着。
齐天靠在越野车的车身上,观察了半天,找准时机,双手插在裤袋走过来,一副高谈阔论的口气,说道:“中医之所以没有向西医那么广泛流传,主要是科研经费跟不上,所以我觉得财富才是第一生产力。”他抽出一支烟,递到知非跟前,问她:“要不要?”
知非没理他。
“熊猫的,国内带过来的,试试?”
“不用。”
齐天打着了打火机点了烟,“原来你是医疗队的?我听说过,前不久派了一支医疗队过来,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地方枯燥的要死,娱乐项目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此地,除了战争、饥荒、炎热、疾病还有漫长的雨季和旱季以及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雨季的时候,天天下雨,能把人下傻了,旱季的时候,天天大太阳,能把人烤到怀疑人生;总结来说,这里又苦又累又枯燥乏味,能在这里呆得住的年轻人都是牛人,比如……我。”
知非懒得理他。
齐天:“欸,你们一共在这要呆多长时间?一年?两年?”
“一年。”
“领导安排你过来的吧?”
知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齐天同情地叹了口气,“我劝你一句,能呆在医院就别来这种地方,皮肤科的医生跟我说过,紫外线是皮肤衰老的元凶,70%的伤害都是来自紫外线,这是不管敷多少张面膜,喝多少的燕窝都不补回来的,长那么漂亮,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知非冷淡地:“紫外线那么危险,那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体验生活啊,人分两种,体验派和观察派,我是体验派的。”一副指点江山的口气,“关于人生,我已经体验了很多了,我喜欢冒险追求刺激,赛车、滑雪、潜水、跳伞、冲浪、翼装飞行一个接一个玩,现在也是在冒险,而这里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之一,我要做世界上最传奇的人之一,将来等我老了,我要写一本书,我的自传。”
知非没说话。
齐天没话找话:“你们医疗队……很缺药?”
“缺。”
齐天衣服大言不愧的口气:“缺什么药,跟我说,加个微信?”
知非没理这个茬:“跟你说有用吗?”
“有用啊,我有路子。”
“你有什么路子?”
“黑市!黑市知道吧?这条线我熟,看到我的这些装备没?都是顶级货,就是他们维和部队的装备也不一定有我的好,只要我想要,卫星都能弄来。”齐天越说越来劲,“都是同胞,别千万跟我客气,缺什么只管跟我说,保准给你全部弄来。”
知非压根不信他的话,随口应着:“什么都能弄来?”
“没错啊。”
她下巴一抬,说:“天上的太阳,水里的月亮,你给我弄一个来。”
“哈,能不能真诚点,说点可以用人民币购买的东西?”双手一摊,“美金也行啊!”
“我跟你拢共见过两次面,加起来说过的话,也就十来句。齐天是吧,打发无聊有很多种方法,别来消遣我。”
齐天没想到她这么拒绝了自己,拒绝就拒绝了,还把他给怼了一顿,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女孩,可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更不会有姑娘用这中语气跟他说话,他齐大少什么样的女孩没有见过,不知道多少小网红主动示好过,要说送东西,女孩子们疯了似的扑过来香吻送上,车、花店、奢侈品包包他随便出手,至今他身边的女孩没一个不说他好的。如今没想到,他这样的人间罗密欧到了她面前,居然被当成了……骚扰。
他一下子就僵在那了,然后,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小姐姐,有没有点娱乐精神?”
修羽听到响声,回头看了一眼。
知非脸上不带一点笑:“对不起,没有!”
——
大象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修羽起身,擦干净了手。大概过了三分钟之后,大象慢慢站了起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
修羽看了看时间,对杜峰他们说:“准备回程。”又对石头说,“石头,大象就交给你们野保组织了,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及时跟我们维和营地联系。中国军队保护你们的人生和财产安全。”
“多谢,多谢。”
知非在收拾医药箱。
齐天开着车子‘咔’一下停在知非的旁边,从车窗探出头:“我送你回去。”
知非没说话,继续收拾医药箱。
齐天在找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路把你送回去,你在哪个医院?教学医院?还是哪家小诊所?”
知非:“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就说顺路?”
齐天:“条条大路通罗马,哪一条不顺路?”
知非收拾好了医药箱,看了看呜咽中的大象,又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小象,说,“你不是野保组织的嘛,小象死了,大象妈妈很伤心,你是不是应该去陪伴一下大象妈妈?”
齐天说:“那不是有石头在嘛,他是妈妈,我是爸爸,我们是严父慈母CP。”
修羽虽然一直在给大象敷药汁,可他的耳朵一秒都没闲着在听知非和齐天的对话。
石头他熟,野保组织的负责人,可这个齐天,却是头一回见。
听石头说,这小子是富二代,有钱,打去年他来了扎维亚开始,野保组织就是他一直在赞助着,还给难民营捐过物资。
石头说过,齐天为人慷慨,野路子广,是个好人。
别的他不清楚,但是……就他的那些引以为傲的装备,又贵又不实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被人骗了。
告别了石头,修羽直奔车边,经过知非时,嘴里光蹦出两个字:“上车!”
知非跟着他就上了车,留下目瞪口呆的齐天,半天喊了句:“美女,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呗?”
——
车上,一车的大老爷们就知非一个女的,众人很自觉地在她四周留了空隙,似乎所有人都看着别处,但是却又都在关注着她。刚才修羽骂的太狠,弄的大家的都不大好意思。
修羽最后一个上车,闭着眼坐着,他身上被大象鼻子抽过的地方还隐隐的疼,他什么话也没说,刚才自己骂的确实有点狠了。
车子发动离开。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开到了医院门口,
车子停下,知非下了车,往医院走。
她走了有十步,修羽突然跳下车,追上去,喊了声:“知医生,你等一下。”
满车的脑袋‘唰’一下都涌向了车窗。
知非回过头,望着修羽。
修羽到了跟前,诚恳地:“对不起!刚才在草原上的时候,不该吼你。”
知非抿着嘴,没说话。
“我其实……其实就是担心你。”
知非脸色微微一僵,抓着医药箱的手,紧紧攥了一下,说:“没别的事的话,我走了。”说完,转身继续朝医院走去。
得!看来是真生气了。
修羽站在路中间,望着知非的背影走远,轻轻嘘了口气,然后回身上车,发现一车的人都盯着自己,他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看我干什么?杜峰,开车。”
车子发动,开走。
知非听着车子走远了,这才扭过头。
一直到车子看不见了,才又往医院走。
正午的日光毒辣的照着,正是午饭时间,医护们三三两两地往餐厅走,与她逆向而行。
她的脸一直在发烫,她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他刚刚说‘我其实就是担心你’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就要从嗓子里飞去出了。
——
修羽乘着车子,在尘土飞扬的路上行驶,他的手放在被大象鼻子抽打过的地方,一碰就火辣辣的疼,不过他不想让兄弟们担心,竭力维持着轻松的模样。
江琦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悄悄拉开修羽的衣服,腰上一道红肿的痕迹,他都愣了,张着嘴巴。
冉意毅连叫着几声‘靠’,说:“队长,这么严重,你怎么能忍到现在一声不吭?”
“别大惊小怪的。”修羽靠在座椅上,扯了扯衣服。
冉意毅愤愤地:“都怪那女医生,要不是她忽然跑过去惊动了大象,你能受伤吗?她就不该出现在那!我发现她只要一出现,你就要触霉头。以后有她的地方你千万别出现,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
“队长,你的腰还行吗?”
“队长,不会废了吧?”
修羽没好气地:“我谢谢你们关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