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将此镜,送死置空山。冥寞怜香骨,提携近玉颜。众妃无复叹,千骑亦虚还。独有伤心石,埋轮月宇间。——《石镜》杜甫
序言
殿中最后一缕烛光也熄灭了,屡屡黑烟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踏上躺着的病弱美人忽然抱着面前的男子,冰冷的薄唇印上,带着丝丝的腥甜气息,诡异却让人有种不想要抽离的感觉。男子对着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一怔,沉浸于那个吻中竟然忘了推开她。
半晌,美人的手垂下,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跌回床榻上。望着华服男子,张狂的笑着。男子这才反应过来,冷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美人没有回答,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势。男子只觉得浑身经脉犹如无数只虫子爬过,带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和麻酥。男子愤怒地跌倒在地,不断抽搐着。女子的笑声更加张狂,像是冬日里沙哑的风声刮过门口残破的纸灯。
“你要杀了朕?”
美人终于停止了那诡异的笑声,撑起身子低头审视着男子。“你不慌张我这情蛊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一直在这个位子上,若我死了…”美人凌空做出一个手式“你大可试试”
大殿里随后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华服男子离开重重地关上了大殿的门也将最后的光亮关在门外。
第一章公主大婚
晨光熹微,皇城里早早便被喜庆的气氛洒满了,还未到寅时四公主便被早早的叫起来梳洗打扮。周亦欢任由着一众丫鬟喜婆围绕着自己,伴上繁琐勒头的发饰,再跌跌撞撞地盖上红盖头送到正殿。
今日是四公主出嫁的大日子,四公主最得皇上的宠爱,皇上一共有五个公主,二公主嫁到了西域,六公主许配给了楚丞相的长子,五公主早夭,九公主年幼,唯有四公主周亦欢常年伴随在皇帝身边,如今四公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便被许配给了朝中新晋的状元郎。皇帝提携新人,四公主出嫁前由太后亲自置办嫁妆,还特意为四公主留了门牌,令她可以随意进宫,这份宠爱无人能及。
其实几年前四公主曾经被许配给了翰林院的进士,可惜还未过门,夫君便身染恶疾而亡。四公主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日。后来坊间传闻四公主命理克夫,皇帝为此还特意去寺庙为公主转运。
如今四公主要嫁了,喜婆暗叹了一声。被扶着的四公主不着痕迹的怔了一下,对于喜婆叹息声,盖头下的她笑了笑,也只是笑了罢了。
四公主终于熬到门外有人传报:“请四殿下上花骄。”紧接着,声音在长长的拱廊里层层通传。万众瞩目之下,被扶进轿子。在皇庭中的礼节算是成了。
今日是钦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公主出嫁十里红妆。驸马红衣骑在高头大马上,周围均是围观的人群,想着在今日能够捡到些公主同状元郎成亲遗落的物件为家里寻一个好彩头。
就在队伍吹吹打打经过宣武门的时候,骤然间狂风四起,原本晴空万里转瞬便是乌云密布。队伍中忽然出现不知是何人发出的哀鸣,随即无数的嘶吼声打破了原本一片喜庆的气氛。围观的人群四散,守卫们喊着保护公主,便有早早护卫在两旁的士兵将花轿团团围住。只听砰的一声,队伍最前面的驸马毫无征兆地从马上坠落下来,胸口插着一只箭,鲜血渗出,浸染在大红色的喜服上,他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想要站起来看看那只箭从哪里射来。有围观的女子尖叫了起来,却没有人敢上前扶他。惊慌的人群有一黑衣男子缓步行至驸马面前,缓缓地合上了驸马的眼,等到周围人群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侍卫刚刚想要上前查看,忽然狂风大作,吹的人眼前一黑。呼啸的狂风,掀翻了喜轿,喜轿落地上面镶嵌的珠子散落一地,装饰着的玉器碎成一地,轿夫连忙去扶,只觉得轿子里一轻,里面的公主却已经消失无踪。
养心殿外,一叠奏折狠狠砸在殿下一位年轻将士的头上。首座的皇帝似乎被此事折磨的憔悴不堪“朕派去那么多人,你们还是把公主弄丢了?明日之前若是见不到公主,你们禁卫军首将提头来见吧。”
大殿之下身着铠甲的少年叩首领命,全程不敢多发一言,眉头甚至都不曾多皱一下。下殿后领了自己的佩剑便匆匆离去。行至一半,有一位太监趁着四下无人上前低声说道“江霖小将军莫要恼火,杂家知道的意思,还是希望小将军对于四公主的事情莫要太过劳思才是,四殿下虽说金枝玉叶,但是皇上速来还是爱兵如子的不是?”
江霖听闻淡淡额首,“有劳皇后娘娘体恤,江霖记下了。”
话音还未落,长廊之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身上铠甲的摩擦声。一名将士急奔而来,左手抚剑单膝跪地道“将军,公主找到了。”
就在下令封锁皇城的两个时辰之后,禁卫军在对皇城中的每一个角落进行了严密的搜索最终在一间皇家驿站的仓库里找到了身着喜服的四公主。禁卫军赶到时,四公主被锁在仓库里,捆绑着麻绳已经失去了知觉。若不是驿站附近的小孩不慎跌入围墙里引发出的声响,将士们也不会如此迅速地找到四公主。
江霖皱眉望着院落周遭的围墙,一切都顺利的令人觉得奇怪。驸马遇刺、公主失踪,一切都似乎凑巧的分毫不差,冥冥之中觉得一切的顺利背后还藏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他踮起脚试图越过高高的围墙看到驿站之内的动静,除了湛蓝天空的一角什么都看不见。
四公主被绑在仓库里,头垂着凤冠散落在周围,隐约有血色从纤细的手臂不断渗出。江霖赶到时,将士已经为公主结了绑,可四公主还是跪坐着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抽掉了魂魄,这样阴森恐怖的氛围中,一众将士竟然没有人敢把她扶起来。江霖缓缓地蹲下,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抬眸一瞬竟也是把江霖吓了一跳,他柔声道“公主,末将是来接你回家的。”她缓缓低下头,长发散落,如此潦倒之中愣是生出丝丝妩媚,江霖本想要帮她将碎发隆起来。“她可是帝国四公主。”四公主这个念头闪过,江霖收回了手。轻轻咽了咽口水,微小地动作还是被她察觉到了,轻轻地笑了出来。江霖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有劳小将军了。”四公主扶着他的手臂缓缓站起来,嘴角沁着温和地笑意。江霖还未完缓过神来,她就一个踉跄摔倒在他的怀里。江霖这才意识到,她的脚曾被锁链牢牢困住,白皙的脚踝上伤痕狰狞入骨。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站稳抱歉地对着江霖笑笑。“江霖小将军担待。”
江霖恍惚间想起自己曾在皇家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公主,那时候对她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虽说被圣上千般宠爱长大,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是极度得体的,有时候像是一个精致的假人,江霖也只是远远地看过她,如今这样落魄的模样,让他恍惚感觉着并不是四公主。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此刻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门外进来的御医代替他将四公主接了过来。她痛的吸了口凉气,被一众人扶进了前来的马车中。
皇后的凤辇行至公主寝宫的时候,却见着四公主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众人还未完换过神来,便见她消失在宫墙的拐角,随后一众人等也跟着跑了出来,急吼吼地追着。太监拉住一位跑出的宫女问到“这是怎了?着急忙慌地要去哪里?”
“四公主听闻江霖小将军因为要到陛下那里请罪,正要去养心殿求情呢。”
此时的养心殿内,江霖正跪在殿外。公主大婚当日,驸马遇刺、公主被劫,整个皇家此时都沦为的天下人的笑柄,这口气皇帝无论如何都会要出的。若是不想连累禁卫军幸幸苦苦送嫁的兄弟,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能够站出来顶罪。想到这里,江霖双手扣头,对着前来通传的太监,沉声说道“罪臣江霖,特来请罪。”
声声通传,却没有了回音。日头极毒,一丝风都没有。皇帝身边有位同镇国公交善的李公公,趁着无人注意凑过来“小将军还是请速速回去吧,眼下陛下还在气头上,过阵子小将军再来也不迟。”
“多谢李公公”江霖的额头上沁着一层细汗,“在下知道公公是为我好,只是着本就是末将的不是,怎好连累其他弟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李公公呗气的跳脚,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正见四公主跌跌撞撞地进来,心中不禁一喜。暗叫到,这傻小子终于有救了。
四公主并没有进殿,却是在江霖身侧一同跪下,声音气若游丝一般“还劳李公公通传一声,就说是在下有事情求见。”
李公公吓了一跳,险些也跟着跪下。“四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可是折煞老身了。”周围已经有各宫的人接到消息派人远远地看着。
殿内地皇帝正因为江霖而心烦意乱,通传说四公主也到了,顿感恼火”让她们都滚出去,不对,都愿意跪着那就让她们都跪着。不行,把四公主给朕叫进来。“
”陛下,四殿下回话,江小将军救自己脱困,本应当是感激,奈何连累江小将军受罚,实在没有脸面进入殿中……”
“没有人说要罚他。”皇帝气结,“叫她们两个都进来。”
四公主听见里面的通传,偏头望向宫墙外远远看着的一众宫人。“你可真是个受气包呢,这边罚完你,那边也要罚你。”她轻轻笑道,理了理自己衣服的褶皱。
殿内已经有人在正堂点了安神香,宫人上好了茶盏,位列两侧。
“欢儿身体可是好些了?”皇帝笑着将目光投向四公主。江霖此时才想起,这位四公主出生时皇帝特意命人去钦天监求了亦欢二字作为四公主的名字。
“总归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有劳陛下挂心。”她接到消息便立刻跑了过来,并未来得及梳妆,长发披散,加上她此刻沁着头,让人看不到表情。
“但是还要注意身子,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被何人劫走的吗?”
四公主晃了晃身子,江霖这才想起她脚腕上还有伤。一路跑来恐牵动伤口,她刚要回答。门外有太监通传打断了对话,“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皇后其实早已经派人在外看了许久,本以为皇帝会让两个人回去,谁知四公主却被请进了殿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四公主暗叹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四公主似乎也无意听皇后来此与皇帝煞有介事其事地说些什么,自请告退,顺带拉上来江霖。皇帝也并未多说,只是当这皇后的面命江霖继续调查此事。二人便退了出去。
“我看,陛下似乎并不相信后宫中人同此事没有半分关系啊。”四公主笑着,望向江霖。自顾自地说着“本可下一道旨让你调查就可,可偏偏当着皇后的面,不过是要借此告诉后宫这件事情会继续追查下去,一则若是真和后宫有关短时间内不会对我我下手,我在后宫能好过一点,二则嘛?”四公主斜着眼睛看向江霖,似乎在问他,见江霖并不搭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二则,心中有鬼的人会想着毁灭证据,只要有所行动,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所以,四殿下可知道究竟是何人劫走了你?”
“不知道。”四公主耸肩“我只是觉得一阵头晕,最初还是想要自己清醒一点的。可惜,最后还是睡着了。”话毕,她现在手上一层薄薄的纱布给他看,掌心上杂乱地遍布着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皆是首尾轻中间重。江霖细看过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用自己的发簪划破了手掌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
“那你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小将军是在怀疑我?”四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逃婚?那怎么还能这么轻易地被找到?”
“四殿下恕罪。”似乎被洞穿了想法,如此顺利地找到四公主,以及她的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如若为他求情有的是办法,而她选择了最为引人注目的一种。他惶恐地跪下,四公主并为阻拦,生生受了他这一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片刻换做一副笑脸“小将军救了在下,在下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责怪。”话毕,将他扶了起来“不要叫我四殿下了,你既然救了我,叫我一声亦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