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恶!”左含含又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癫狂中,还带着深深的绝望。
“我是恶,我是隐瞒了我母亲其实是害了凤夫人的凶手的事实。
可那又如何呢?
那是我母亲做的恶,与我何干?
原本我只是被收养在凤家,凤家有多少下人私下里未曾给过我好脸?
甚至教养我的嬷嬷,从我三岁起,虐待了我三年!
她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用针一下一下往我身上刺!
我疼啊!可我不敢多说。
因为那个老婆子吓唬我,说我是被收养进凤家的,根本不是凤家人,凤家既然把我交给她教养,我就必须听她的话,如果不听,凤家就会扔了我、再也不要我了……
‘被收养的’、‘承了凤家的恩才有这么好的生活’、‘丫鬟之女怎么配’……
从小到大,我听了多少冷眼,受了多少委屈……
那时候,大姐和凤伯父也几次亲口跟我说,让我好好听嬷嬷的话……
所以,我只能听了。
任她对我打,对我骂,对我虐待,我不敢对外说一个字……
这样的日子,幼时的我,忍受了三年……
后来,那个恶婆子落水死了,我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了一些,哈哈……
那时候,我的世界,好似终于从阴暗回到光明了……
虽然我私下还是要时不时受下人的冷眼。
可是终归,凤伯父也好,大姐也好,二姐三姐也好……对我都是好的……
他们都唤我‘表小姐’,我以为,至少我在这个家,也跟你们一样,是凤家的‘小姐’……
虽然时不时下人的欺负让我觉得难受,可终究,没有恶嬷嬷那样的虐待,我的日子尚过得去,我本也想,真心将你们待作表姐妹的……
可是,似乎生活非就不让我安宁。
没过两年,我就得知了,我的母亲,根本不是‘凤夫人的凤家恩人’,而是‘害了凤夫人的凤家仇人’!
我早就知道,我能成为凤家的‘表小姐’,都是凤家在报我母亲的‘恩’。
那些人会对我恭敬,就算私下里嘲讽我、当面也根本不能将我怎么样,也是因为我是凤家的‘表小姐’。
还有凤家的姐妹们对我好,也是因为那份‘恩’……
可原来,那份‘恩’,根本是不存在的!
我也,根本不能成为凤家的‘表小姐’!
可,我若连凤家‘表小姐’的身份都失去了,若是连对我好、护着我的凤家人都将我从‘恩人’变成‘仇人’了。
我还怎么活?
我知道,一旦我失去了庇护,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像那个恶嬷嬷一样,来虐待我、折辱我……
我怕啊……
我每日里战战兢兢,生怕母亲当年做的事被凤家发现。
生怕我失去了倚仗落入‘魔窟’……
凤家如此让我煎熬,你以为我不想离开吗?
只是我不能!我没有足够的安身立命的资本。
幼时尚有凤家护着的时候,嬷嬷都能那般虐待我,若是我真的失去了凤家所有的倚仗呢?
所以,我只能不断地去争。
我攒私库,我私下里去五皇子那里寻求庇护……都是我必须要做的!
我为了好好活着,必须要这么做!
只有这样,才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说什么我明知凤家没有承我母亲的‘恩’,我还是要占着凤家的好处不走……
但凡我有一点在外安身的本事,怎会不走……”
“你安身的本事,就是伙同夜梁,谋害凤家,要将整个凤家置于死地么?”
凤月淮冷冷地看着左含含,看着她的绝望和状若疯魔,她的心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她不怀疑她此刻话语的真实性。
踩高捧低,是人惯会做的。
嫉妒之心,也是常人有之。
左含含的母亲彩娘,跟在凤夫人身边的时间不短。
凤府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丫鬟,也就知道左含含是丫鬟之女。
而分明同样是下人,可左含含忽然“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成了凤府的表小姐,成了他们的主子……
他们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寻常。
一些极端的、心肠不好的,会因为而暗中伤害左含含,也不定不会发生。
但是,凤家一直以来,都是将左含含当做真的“亲人”来对待的。
那些下人就算再不服气,可有主人家的态度在,“恶嬷嬷”的事的发生,绝对是极端的例外。
左含含又是个聪明人,她早先会被“恶嬷嬷”欺负,是因为她年幼尚不知事。
再往后,只怕还真没人能真的欺负她……
那个“恶嬷嬷”的死,只怕也跟左含含脱不了干系……
所以,左含含,并不会真的吃多少亏……
而且……
凤月淮接着冷声道:“就算凤家一时疏忽,让你幼时吃了一些苦。
至少,凤家养你长大,对你有养育之恩。
你再受了些委屈,终究还是凤家的‘表小姐’,又能差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不管你曾经受了什么,至少父亲和凤家的几个姐妹,没有伤害过你。
你何至于,连同凤家全族,都要伤害、都要毫不留情地置于死地?”
甚至前世,她的手上,还亲手沾染了不少凤家的血……
她曾害凤家受过的苦,凤家曾死在她手中的人命……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根本不足以任何的原谅,她也永不会忘……
相比凤家前世经受的苦难,左含含也根本不配叫苦。
凤月淮冷声道:“说什么离了凤家前,还需要想法子安身立命,所以你不得不攒私库、不得不攀上夜梁……
这些的对错,我尚且不说你。
你攒好足够的银钱后呢?找了你的下家后呢?
你有了足够的银钱,有了身份高的人护着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凤家?
你若到这里就知足,公开了你跟夜梁的关系,凤家还能牵绊住你?
可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所谓的要‘安身立命’那么简单。
左含含,如今说这些冠名堂皇的话,还要给自己做的恶,找一个又一个牵强的理由,又有何意义?
你栽赃凤家‘通敌’的事已经做了,一次次在背后算计我和凤家的事,也已经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