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驶向凤府，马车里，小坠因为疲惫，睡在了凤月淮的腿上。
凤月淮低首看着小坠，虽然历经了艰难与沧桑，小姑娘的睡颜，依然还是那么纯净，只是小坠时不时皱起的眉心，还是显出她心底的不安。
凤月淮轻拍她的背部，安抚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入，才让她的睡眠更安稳了些。
凤月淮目色深深，思绪万千。
虽然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知红依然觉得后怕，她担忧地看向凤月淮：“小姐，之前在摄政王府，太危险了，如果不是摄政王及时醒来去救您，您在暗牢里……”
“……小姐，奴婢知道您设计这一切，一定有您的原因，可您也该顾及您的性命……”
想起刚刚在摄政王府发生的一切，知红的心仍然“怦怦怦”地直跳。
凤月淮在出事之前就已经能算到宣吟儿要害她，知红知道，对于之后要发生什么，凤月淮只怕也算计到了。
现在她的主子，真的已经不是从前的主子，她冷静、会算谋、胸有城府，甚至在她看来，有些料事如神……
但就算是这样，凤月淮被关进了暗牢那种地方，无殇当时还下令要对凤月淮严刑逼供……凤月淮，这分明是用自己的性命，在筹谋一些什么……
这多危险……
还有凤月淮失踪那两日的事，她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凤月淮到底经历了什么……
知红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也噙了一抹湿光：“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守着您、保护您……这一次如果奴婢好好跟在您身边，您也不会被人下毒掳走……”
凤月淮失踪的事，她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底细。
她非常自责，认为如果不是那天她贸然留凤月淮一个人在小巷，凤月淮就会不经历那样的危险。
“小姐，是奴婢的失职……”
“好了。”凤月淮轻声道，她轻拍小坠后背的模样，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和。
“宣吟儿已经盯了我很长时间了，不是那天，她以后也会找机会对我下手，这件事不怪你。”
“可是小姐……”
“嘘。”小坠睡得不稳，凤月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住了知红激动的话语。
知红满腔子要说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等小坠的气息平稳了些，凤月淮才缓声道：“不必自责，不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只是，每每想起在胭村经历的那些惨绝人寰，见过的那么多的凄惨和绝望，凤月淮的眼中，就燃起一股无名的火，心口也不由得锐痛。
那些在无尽的痛苦煎熬中即将迎来重生的可怜女子啊，终究葬身在了那座带给她们无尽劫难的暗山，无一生还……
凤月淮又道：“你也不必担心我，我即使被关进暗牢，就算唯淮不及时醒来救我，我也能保证全身而退。整个事件，如你所见，是我设的局。”
那时的夜沧阑，“性命垂危”，她手中有能让他“起死回生”的“筹码”，这筹码在手，只要她想，任何时候使用，摄政王府的任何人，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她撑到了夜沧阑最终来救她，不过是不到最后关头，她不需要、也最好不使用“杀招”而已。
知红嘟囔着嘴，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担忧：“可这终究危险了些，要是有不长眼的伤害到了您……”
她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前大大咧咧、虽然经常惹祸却也不知悲伤的凤月淮好，还是现在这样步步为营、连自身都可以做筹码的凤月淮好……
凤月淮抬眸看向知红，她握住了知红因为心绪的紧张纠结在一切的手，轻笑了一声，叹道：“知红，你倒是真为我好……”
不管是现在，还是上一世……
知红道：“奴婢一心为主子，这都是应该的，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奴婢没有亲人，从小被人伢子卖到了凤府，刚进凤府的时候，他们看奴婢年纪小又长得瘦，都欺负奴婢，奴婢连饭都吃不饱，是小姐您，在奴婢饥肠辘辘的时候给了奴婢一块点心，让他们不再欺负奴婢。
后来您点了奴婢去您的院中服侍，奴婢又处处受您的照顾，再后来，奴婢还成了您的一等丫鬟，吃穿用度都是极好……
小姐，奴婢能有这些，都是您给奴婢的。
奴婢从小没有家人，在奴婢的心里，您就是奴婢的家人……”
凤月淮听着这些，有些晃神。
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其实她对知红过往的记忆并不多。
她知道知红的绝对忠心和良善，是前世凤家跌入谷底之后，知红的不离不弃，和她最终为了凤家舍身惨死……
她曾经给过知红一块点心、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护过她吗？她不记得了，她幼时无忧无虑又不吝啬，随手赏赐下人的时候多的是。
知红是她亲点进她院中服侍的吗？她也没有印象了。
至于她在院中处处给知红照顾？她也没有这样的记忆，或许她对所有下人都不错，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个刻薄乱打骂人的主，这样从前在府中孤零零过的不好的知红，有了一些反差感，才觉得她好？
还有知红会成为她的一等丫鬟，这完全是知红自己换来的。
为了她的出行安全，家中挑了一些下人习武，知红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她自己练就的脱颖而出的武艺，让父亲把她提为了她的一等丫鬟……
所以知红所认为的“她对她的好”，其实在她看来，甚至都未曾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丁点记忆，根本不足为道。
可是知红却因为这一点所谓的“温暖”，把她视作了，她的家人……
甚至上一世，知红为了她，为了凤家，被当时的大理寺少卿活活折磨而死……
知红的眼睛十分纯粹，不含一丝杂质。
忽然，像意识到什么，她低了眸，慌乱地道：“小姐，奴婢失言，小姐您千金玉体，奴婢卑贱之身，怎么配做您的家人？请小姐责罚！”
说着，知红屈膝，跪了下去。
凤月淮抬手撑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