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兴许是今日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疼痛，让凤英长出了抵抗的铠甲，她除了心脏在一点一点地收紧，竟然没有那么疼痛……
凤英又将视线转向了白俞。
这个被林长清护在身后的女人，此时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正怨恨地瞪着她。
白俞很讨厌凤英，尤其凤英竟敢打她，她却暂时不能还手，这让她恨不能把凤英碎尸万段。
这个贱东西，本来就是长清哥用来利用的玩物，一个粗鄙不堪的女子，也配做长清哥的未婚妻？
就算她并没有打算跟林长清长相厮守，可林长清，也是她很喜欢的男人，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别的地方……
她可以不做他的身边人，却也嫉恨别的女人做他的身边人……
还有，凤英这个下贱的东西，也配跟林长清提退亲？
白俞恼恨不已地要说点什么：“凤英，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等她说完，凤英忽然向她走近了一步。
白俞立刻住了嘴，往林长清的身后再躲了躲：“你、你想干什么？”
她看不起凤英，也怕她的拳头。
林长清也警惕地看着凤英，眼中都是嫌恶。
凤英强压住一点一点还在收紧的心脏，目不斜视地直视白俞，勾唇道：“白俞姑娘说女子习武就是粗俗下贱，就是比不过温婉的闺阁女子……
这一句句的，岂不是在骂自己？”
毕竟，白俞侍卫和杀手出身，哪一样，都跟她口中的“粗鄙”太契合。
白俞又吃了一瘪，更怒了：“你！”
可她刚刚才放出过话，竟然不好反驳凤英。
可是心里已经将凤英唾骂至死。
一个被林长清视作蝼蚁垃圾的货色，也配跟她比？
今日受了凤英的打，来日凤家全族都成为阶下囚，她一定会找凤英好好算这笔账的。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凤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下贱，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且这一天，已经不晚了。
齐邈手中的那本“税收册子”，本来是今日以防万一，在“通敌文书”之外，额外准备的要整垮凤家的东西。
这样“税收册子”和“通敌文书”双管齐下，加上要处决凤家全族的，乃是座上最尊贵的那一位……
凤家的祸事，今日就躲不掉！
待会，她就看凤英还怎么嚣张！
“嘶。”白俞因为面容太扭曲，不小心牵扯到了凤英方才打她的伤口，她不由得痛呼出声，也对凤英更恨了几分。
凤英冷笑着，没有再搭理白俞。
但是心中的思绪，却是千回百转。
“习武之人粗俗。”
“这般行事鲁莽，日后没有男子会喜欢你。”
“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看这么多的女子，谁像你一样只爱跟刀枪作伴？”
“……”
类似这样的话，她凤英从前不知道听到过多少。
可她从不曾觉得自己就不是个女人，也不觉得这有过错。
因为父亲从小就告诫她：“不要管这世人怎么想，你喜欢做什么，尽管去做，人生难得几份喜欢？”
大姐跟她说：“三妹做什么都好。”
二姐跟她说：“我凤家三妹做事，也能由他人置疑？”
四妹跟她说：……
……
就连她的小七妹也跟她说：“女子百花有百样，而她是一朵最美的铿锵花……”
她也认为，谁说女子就只能被困在闺阁之中，一生一世都只面对那一片小天地？未出阁前便唯父母命是从？出阁后便唯夫家命是从？
这便叫做贤良淑德？
那女子自己呢？
她幼时便已经确定自己有多喜欢那些刀枪剑戟，旁的女子喜爱漂亮的衣裳首饰，喜爱琴棋书画……
可她偏爱跟那些刀剑作伴，也只爱在兵书上花费时间。
每当研究透了一本兵书，学会了一个难学的武学招式，她能高兴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父亲和姐妹对她这相对特殊的“爱好”，从来都是支持。
尤其是父亲，不管姐妹们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只要不违背道德，父亲都无理由支持，而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女子喜爱的“主流”……
父亲说，喜好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人生的追求和归途也没有，不要因为世俗的桎梏，就禁锢了自己前行的脚步……
所以她成长为如今的女副将，一路行来，不知面对了多少的非议。
可是她一直坚持自我，坚持自己的喜欢，坚持自己的追求。
因为她确定这是正确的。
至于旁的人跟她说，她这样“粗鲁”的女子，日后没有男子会喜欢，所有男子见到她就会怕……
她一笑置之。
虽说她长到十余岁，也的确没有男子对她表露过喜欢，甚至鲜少有男子敢靠近她……
但她却不甚在意。
那时少女懵懂的她，一心只想跟刀剑为伍。
“爱情”这种事，她虽然朦朦胧胧中也有过希冀，可也没有多想去追求。
毕竟，她有武学为伴，生命从来充实。
后来，林长清出现了。
他就像一缕温暖的霞光，笼罩了她的世界。
然原本以黑白为主色的她，多了彩色的点缀，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林长清从前对她表露过无数的喜欢，他说他喜欢她的英姿，喜欢她一身的武学，喜欢她行走在军营的飒爽，喜欢她有一般女子没有的侠气……
林长清说的话，她全都信了。
她的确跟一般女子不同。
她也以为林长清不是一般男子，懂她的不一样，愿意接受她的所有。
林长清一次次跟她说的情话，也是如此表露。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果然习武的女子，果然不走世俗认可之路的女子，是不配得到爱的么？
凤英的心底，席卷了深深的灰暗。
第一次，她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可很快，她又咬牙在心中喃喃：不，她没错！
可又为何，要如此骗她……
凤英和林长清、白俞的这般大动作，早就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尤其是凤英“斩发断爱”的时候，不知是被凤英的英姿所震慑，还是被凤英的决绝多影响。
亦或是那样一副墨发漫天飞扬的场景，太过带着黑色肃杀般的美。